无垠的虚空中,周衍盘膝而坐。
此时他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无论是精神还是这具虚幻的肉身,都已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
周衍睁开双眼,心中泛起疑惑。
“奇怪,心魔劫仍在持续,说明并未结束。”
“可新的心魔为何不趁我现在心绪不稳时出手,让心魔劫继续下去?”
“这也不像是会轻易结束的样子。”
“啪、啪、啪。”
一阵轻微的鼓掌声由远及近。
直至一道身影出现在周衍面前。
看到来者,周衍虽早有预料,但亲眼见到时,仍有些难以接受。
来者正是周衍,却并非真正的他。
“怎么样,我可是特意等你休息好才来的,够意思吧?”
“周衍”笑着打趣,那态度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亲切又随意。
周衍也已做好心理准备,平静以对。
他伸出手,示意“周衍”握手。
对方会意,同样伸手握来,力度与他完全相同。
随即周衍点了点头,甩开对方的手,直接指向他的鼻子质问。
“氢氦锂铍硼?”
“碳氮氧氟氖。”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
“空山新雨后?”
“自挂东南枝——或者天气晚来秋。”
见对方对答如流,周衍一时不知该为自己的预料准确而庆幸,还是该为心魔的难度而警惕。
难怪之前一直没出现自己的心魔,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看着这个应称为“心魔”的存在,周衍心中升起了强烈的忌惮。
光是刚才那几句试探,他就明白对方知晓一切。
只有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弱点,他甚至能预见到心魔将会攻击自己的哪些地方。
心魔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微笑着开口。
“看来你准备得差不多了。”
“那我们不如早点开始。说到底,我是你本心的显化,自然也盼着你赢。”
“战胜我,你便是元婴修士了。”
这次换心魔主动伸手,示意周衍相握。
周衍虽眉头紧锁,但仍将手伸了过去,只不过在两只手即将相握的时候,他却在半途中猛然的将手收回,并顺势做了个轻挑的撩发动作。
果然,对方也似早有准备,几乎同时做出同样的动作,默契得犹如一体,甚至能去隔壁开机甲了。
“玩够了吧,该走流程了。”
“虽然我希望你赢,但该走的步骤还是得走的。”
心魔一手拍在周衍肩头。
周衍察觉后并未反抗,直到周围空间再次开始变幻,对方才松开了他。
周衍无暇顾及心魔,转头看向眼前熟悉的场景。
心魔并未关注他,只是自顾自的四下打量。
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周衍降临此界时,第一眼所见之地。
“啧,都说修士修为越高,记忆越清晰。”
“怎么我觉得,你并没怎么回忆过这里?”
“好歹也算是重生之地,竟毫无纪念之意?”
心魔拾起一只染血的钩子,周衍记得它。
穿越之初,这只钩子才刚从他的胸膛划过,扯开一道血口,随后滚烫的药液便被粗暴灌入体内。
他们的本意是以药液延缓死亡,延长折磨时间。
因为他们纯粹是为了折磨,所以他们也不在乎药液是否冷却,也不在乎是否要撬开他的嘴,只是粗暴地用钩子划开他的胃,将药液直接倒进去,再用烙铁烫合伤口。
当时的周衍刚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何曾受过这般痛苦,当场便昏死了过去,甚至不知之后身体是如何被缝合的。
只知道自己昏迷了许久,醒来时剧痛难忍,恨不得从未苏醒。
那时的身体痛苦到一旦清醒便再难入睡的地步,连逃避现实都做不到。
因此,即便后来修为提升、记忆越发清晰,他也本能的去回避那段回忆。
也正是那些回忆与痛苦,催生了他浓烈的报复之心。
所幸他遇上了宗门招生,否则按当初的念头,只怕要与对方不死不休,纠缠数年甚至十数年,直到将其灭族,或自己先一步死去。
到那时,自己又会变成何等模样?是否还是自己?
周衍的沉思被心魔看在眼中。
心魔再次微笑,指向原本空无一人的木台。
台上随之浮现出一个与周衍一模一样的人,不断挣扎。
“你运气不错,但运气不会永远相伴。”
“如果没有系统,穿越而来的你会遭遇什么?”
“若是走向另一种结局,现在的你还会是你吗?”
原本空荡的地牢骤然热闹起来。
几名家丁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位身穿绫罗绸缎、蓄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那人捋着胡须,目光精明地打量着台上的周衍。
“你们说得没错,这小子竟真还活着。”
“经历这般折磨,以寻常世家子弟的不堪,他的意志早该磨灭了。”
“而他能活下来,说明其精神力远非常人可比。”
“这可是难得的天赋啊。”
他招了招手,两名家丁进入牢内,将台上昏迷的周衍拖下来,拽到他面前。
中年人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药丸,掐开周衍的嘴丢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迅速消失。
紧接着,周衍瘫倒在地,浑身剧烈颤抖,如同离水之鱼般拼命挣扎。
最终他全身萎缩、发色灰白,眉心却凝结出一枚晶莹的结晶。
中年人喜形于色,快步上前摘下结晶,在家丁衣服上蹭了蹭,就着火光细细端详。
“好,好!如此纯粹的结晶,真是件好东西。”
话音一转,他冷笑着吩咐家丁。
“还愣着做什么?”
“赶紧给咱们的‘贵人’治伤。”
“他说不定能替董家培养出好几个炼气修士,可得‘好好’供着。”
“正好把这次的损失一次补回来。”
说罢,他将结晶揣入怀中,大笑着离去。
地上萎缩的周衍被家丁拎起,口中被灌入滚烫药液,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吩咐,这次他们“仁慈”地没有用钩子划开他的胃。
随后他又被关进另一间牢房,锁骨被铁链穿过,身上插满各式管子,药液不断更替,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
周衍与心魔如同两个透明的旁观者,无人察觉他们的存在,只是静静看着那个萎缩的“周衍”,推想着他即将沦为工具的命运。
心魔转过身,看向周衍。
“见此情景,心情如何?”
“是为当初灭其满门而稍有不安,还是为未曾亲自出手而心有不快?”
“同一件事,不同结局,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