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惊虹照影 金石为声
北京华谊总部二十八层的走廊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柠檬消毒水气息。林芝独自坐在总监办公室门外的休息区,深蓝色的天鹅绒沙发几乎将她整个身子吞没。午后三点的阳光透过整面落地窗,在她周身镀了层淡金色的光晕,连睫毛垂下的阴影都带着柔和的毛边。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真丝衬衫,袖口缀着精细的手工刺绣玉兰暗纹——这是母亲王秀英特意从定州老裁缝铺寄来的,说是见贵人要穿得素净但不寒酸。感受到手心微微出汗,她从限量版凯莉包里取出素白手绢铺在膝头,又摸出那块巴掌大的黄铜锭。黄铜表面已被摩挲出温润的包浆,在斜照的阳光下泛起蜂蜜般的光泽。
极轻的金属压痕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林芝垂眸看着铜块上新添的月牙印,想起第一次捏铜的场景——那年她十三岁,因为总下意识掐自己手指,师父陈青山把这块军工铜塞进她手心:要掐就掐硬的,掐软了不算本事。这些年拍戏等待的间隙,捏铜已成习惯,就像有些人盘核桃、有些人转笔。
办公室门突然无声滑开,王中军拿着文件袋走出。他目光掠过休息区时微微顿住——姑娘侧坐在光影里的模样,像极了荣宝斋里那幅《黛玉弄香》的古画。可当她抬眼望来时,那双桃花眼里透出的沉静,又让人想起苏富比拍卖会上流拍的战国黑陶俑——看似温润,实则胎体硬得能划伤钻石。
王总。林芝起身时,黄铜块地滚落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
王中军弯腰拾起的动作顿了顿——铜块入手沉得反常,翻过来更心惊:密密麻麻的指印叠成浮雕状,最新一个凹坑还带着锐利的反光。他想起上个月验收《集结号》道具时,军工专家演示过这种黄铜的硬度:hRb80,能当轴承用。
在等李总监?他面色如常地递回铜块,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凹痕。上月酒局某个制作人手腕的淤青突然闪过脑海——据说想搂孙俪的腰,被那姑娘用Zippo打火机砸中尺骨。
林芝接过铜块时,素白手绢如蝶翼轻翻,金属已没入掌心:李总监在接台湾那边的电话,我稍等片刻。
阳光掠过她腕间翡翠镯子,映得手指愈发莹白。王中军却注意到她虎口薄茧——那是长年练剑磨出的印记,他曾在李连杰手上见过同样的茧子。
《狄仁杰》剧组来了消息。王中军状若随意“钱雁秋导演想让你试墨雨的角色,吐蕃商队女首领,有不少打戏。
他说话时目光扫过她束腰的皮带——姑娘看着纤细,腰肢却透着力道,像是练过舞的。
林芝指尖无意识地在铜块上摩挲。她想起前世拍古装戏时,那些冻得发紫还要笑着拍打戏的冬天。这一世,她提前半年就开始练骑马射箭,陈青山还特意教了套御寒的内功心法。
听说要在怀柔搭吐蕃驿站的景?她抬眼时目光清亮,我随时可以试戏。
王中军注意到她虎口新结的茧子——那是连日练习骑射磨出的。他想起上周去探班时,看见这姑娘在训练场连续射了三十支箭,箭箭命中靶心。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细碎脚步声。几个新签的练习生扒着转角偷看,王中军皱眉扫过去,孩子们立刻作鸟兽散。
道具组准备了真钢刀。他转身前最后瞥了眼那方素白手绢,钱导说要用长镜头拍完整打斗。
林芝微微一笑,指尖在铜块上按出新的凹陷:应该的,假刀舞不出破风声。
暮色浸透落地窗时,林芝才被请进总监办公室。李雪正对着电脑看《狄仁杰》概念图,见她进来便笑:墨雨这个角色,钱导特意要求加了三场马戏。
我在内蒙拍广告时练过骑马。林芝轻轻放下铜块,就是吐蕃服饰的头冠太重,听说有十斤。
李雪递来厚厚一沓剧本时,目光在她手上停留片刻:听说你捏铜块的事,已经在公司传开了。
小时候练功落下的习惯。林芝展开手绢,露出已被捏成新月状的铜块,师父说,手上有劲,心里才不慌。
离开公司时已是华灯初上。保姆车里,小满兴奋地翻着通告单:芝姐,钱导让您明天就去试装!服装师说墨雨有套吐蕃贵族的头冠,纯银的有十斤重!
林芝望着车窗外流转的灯火,轻轻摩挲着膝上的黄铜块。月光照进车窗,映出金属表面新刻的图案——一弯吐蕃新月,旁边细细刻着二字。
三小时后,董事长办公室
王中军盯着监控回放定格画面——镜头里林芝捏铜的手指关节泛白,那是通臂拳发力的特征。他按下内线电话:经纪部重新制定林芝路线,按青衣的路安排。
夜深了,林芝在公寓里对着镜子练习吐蕃礼仪。铜块在指尖转动,渐渐变成一朵莲花形状。她想起白天王中军说的话:娱乐圈是虎狼窝,你这手功夫,比什么保镖都管用。
窗外,北京的夜空飘起细雨。她轻轻将铜莲放在剧本上,给家里发了条短信:妈,新戏要拍打戏,帮我寄点膏药来。
手机很快亮起回复:你爸说,打戏要真打,假打观众看得出来。
雨声中,铜莲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