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后悔的,从来都不止沈文博一个。
就在沈文博因为错过了何晓蔓这支“潜力股”,而在京城的地下室里,悔得捶胸顿足,肠子都快青了的时候。
另一个,当初同样做出了错误选择的女人日子,也同样不好过。
这个人,就是当初,截胡了原主“军嫂”名额嫁给了后勤处干事张强的女知青——王秀丽。
当初,她以为,自己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截胡了一个,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却是个吃“商品粮”的、前途无量的“军官”。
她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就能摆脱农村的劳苦,随军去部队,过上人人羡慕的、城里人的体面生活了。
可现实,却再一次,证明了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随军的申请,递上去之后,就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
她那个所谓的“军官”丈夫张强,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别说是来接她了,就连一封信,都没给她寄过!
王秀丽在红旗大队里,从春天,一直等到了秋天。
从一个,还幻想着“军嫂”美梦的年轻姑娘,等成了一个,被村里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笑话。
“哎你们看,那个王知青,又在村口等信呢?”
“可不是嘛!天天跟个望夫石似的!你说她那个当官的男人,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不要她了?”
“我看八成是!不然,哪有结了婚快一年了,连面都不露一个的道理?当初,还吹得多厉害,说要去部队享福呢!我看啊就是个骗子!”
“活该!谁让她当初不学好,抢了人家晓蔓的名额?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些风言风语,像一把把最钝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割着王秀丽那颗本就敏感又虚荣的心。
她从一开始的得意洋洋,到后来的焦躁不安,再到现在的……惶惶不可终日。
她怕了。
她真的怕了。
她怕自己,真的被那个张强,给骗了给抛弃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可就真的,成了全天下最大的傻瓜了!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封来自部队的信总算是,姗姗来迟。
可信里的内容,却像一盆最冰冷的凉水将她心底,那最后一丝幻想的火苗,也给彻底浇灭了!
信,是张强写的。
信里,没有丝毫的甜言蜜语,也没有任何关于要接她去随军的承诺。
通篇,都只有一个意思。
那就是——要钱!
张强在信里,哭穷卖惨说自己在部队,过得如何如何艰难如何如何被人排挤又说自己,为了打点关系,往上爬,需要花钱,需要送礼。
信的最后,他理直气壮地,向王秀丽提出了要求。
“……秀丽啊,咱们现在,是两口子了,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的未来,在努力奋斗。你呢也别在乡下闲着了。多上点心让你娘家那边,多凑点钱给我寄过来。等我这边,关系打点好了,升了官以后,少不了你的好日子过!”
看着这封,充满了索取和算计的信,王秀丽握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
她气得,浑身冰冷!
这个张强!
这个天杀的骗子!
他当初为了娶她,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
说什么,自己是部队里的重点培养对象,前途无量!
说什么,只要她嫁过去立刻就能随军,住上楼房!
结果呢?!
现在,不仅随军的事,没影了!
竟然还反过来,舔着脸,问她要钱?!
王秀丽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感觉自己,好像,跳进了一个早就挖好了的、巨大的坑里!
可是,事已至此,她还有退路吗?
没有了。
她已经跟张强,领了结婚证。
她现在,已经是张家的媳-妇了。
如果,她不给钱……
那张强,就更不可能,来接她去随军了!
那她就真的要一辈子,烂死在这个,她无比厌恶的农村里了!
最终,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王秀-丽还是选择了……妥协。
她哭着,喊着闹着,回了娘家。
逼着她那个,本就不富裕的爹娘,东拼西凑,甚至还卖掉了家里唯一的一头老黄牛给她凑了足足三百块钱的“巨款”!
她将这笔钱,战战兢兢地通过邮局,给那个远在天边的“丈夫”,寄了过去。
信里,还附上了一封,写满了卑微和讨好的信。
“……强哥,钱我给你寄过去了。你……你一定要好好干!我……我在家,等你来接我……”
钱,寄出去了。
然后,就又是一轮,石沉大海般的、漫长的等待。
……
而此时,在几千里之外的西北军区。
后勤处的一个小仓库里。
张强,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跟几个同样游手好闲的“狐朋狗友”吹着牛皮。
“看到了没?三百块!”他从兜里,掏出那张崭新的汇款单在几人面前,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我那个乡下媳-妇就是个蠢货!老子随便写封信,忽悠她几句,就乖乖地,把钱给寄过来了!”
“强哥牛逼啊!”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立刻就拍起了马屁,“这娶个乡下老婆就是好啊!不仅不要彩礼,还能倒贴钱!简直比养头会下金蛋的母鸡,还划算!”
“那是!”张强得意地将汇款单,揣回怀里那眼神里充满了算计和鄙夷,“等老子,把她家底,再掏空一点。到时候再找个由头,把她给踹了!然后,拿着这笔钱,回城里,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城里姑娘!那日子……啧啧!”
他正做着美梦,仓库的门,突然被人,“砰”的一声踹开了。
一个满脸煞气,胳膊上戴着“纠察”袖标的战士,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表情严肃的纠察队员。
“谁是张强?!”
张强一愣,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我……我就是……”
“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纠察队员,冷冷地说道,“我们接到举报怀疑你,涉嫌骗婚,诈骗军属财产!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张强,彻底傻眼了。
……
当王秀丽,再次收到,来自部队的信时。
信封里,不再是张强那充满了索取的信纸。
而是一张,盖着部队大红印章的……离婚介绍信。
和一张,退回来的、皱巴巴的汇款单。
信里,用最冰冷的、公事公办的语气,通知她。
张强,因思想品德败坏,生活作风糜烂,涉嫌骗婚诈骗已被部队开除军籍,遣返回乡。
她和他的婚姻关系,也就此,宣告结束。
王秀-丽看着那张离婚介绍信,整个人,都傻了。
她呆呆地坐在原地,半天,没动一下。
她感觉自己,像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被人耍得团团转。
她付出了所有,算计了一切。
结果,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她不仅,没能当上“军嫂”,过上“好日子”。
反而,还成了,一个被人骗光了家产的……“弃妇”。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看不到半点希望的天空突然,放声大哭。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被她抢走了名额的何晓蔓。
她想起当初,何晓蔓随军离开时,那风光的场面。
她想起,村里人,现在议论起何晓蔓时那充满了羡慕和敬佩的语气。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悔恨和嫉妒,瞬间,就将她彻底淹没了。
她突然,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充满了无尽怨毒的声音对着身边,那个正在唉声叹气的母亲,喃喃地问道。
“娘……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她娘看着她,老泪纵横,只是一个劲儿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