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衙役高声应下,转身便急匆匆地去传令了……
片刻后,仵作老邢、崔响以及青玉都已赶到县衙门口,众人各自翻身上马,马鞭一挥,马蹄声急促地响起,朝着城外兴国寺的方向疾驰而去……
兴国寺地处定县郊外的山脚下,常年荒废,早已没了香火,殿宇破败,杂草丛生,距离县衙尚有好几里的路程,离周府就更远了,平日里鲜少有人会去那里,谁也没想到,这般荒凉之地,竟会藏着周府案的关键线索……
一路快马加鞭,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抵达了兴国寺……
寺庙的山门早已腐朽,轻轻一碰便吱呀作响,院内杂草齐腰深,杂物堆积,透着一股阴森荒凉的气息……
引路的人早已在寺门口等候,见祝无恙等人到来,连忙上前引路,穿过破败的大殿,往后院一间偏僻的厢房走去……
那间厢房的门紧紧闭着,门闩从里面插着,显然是反锁的状态……
几名衙役上前,合力将房门撞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光线昏暗,众人只好举着火把走进屋内,只见狭小的房间里,两具尸体倒在地上,一胖一瘦,正是青玉之前在周府见过的那两个勒索不成的男子!
青玉看到尸体,连忙上前仔细辨认,片刻之后,随即肯定地对祝无恙说道:
“公子,就是他们!当日就是这两个人去周府勒索,您看这个人眼角的疤,还有另一个人下巴的大黑痣,绝对错不了!”
田重也走上前,盯着两具尸体看了半晌,忽然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开口道:
“我也想起他们来了!胖点的这个姓裴,瘦点的这个姓景,两人都是大名府那边的口音,我祖籍也是大名府,前些日子在一次酒局上偶然见过他们,闲聊了几句,得知他俩在定县合伙开了家茶馆,只是听说买卖做得不怎么样,生意冷清得很。”
这般一来,两人的身份算是确认了,正是此前出现在周府的勒索者,如今却双双死在了这荒废的兴国寺里,还带着周府丢失的宝物,这般情形,任谁看了,都觉得他们多半就是周府灭门案的真凶……
仵作老邢和崔响早已上前,蹲在尸体旁仔细查验起来……
老邢年纪大了,手脚不如从前灵便,崔响则心思缜密,手法娴熟,两人分工合作,翻查尸体、查验伤口,动作有条不紊……
祝无恙、田重等人站在一旁,屏息等待着查验结果,屋内只听得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两人偶尔的低语……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过后,两人终于查验完毕,站起身来……
老邢看了崔响一眼,示意由她开口禀报,崔响便上前一步,对着祝无恙和田重拱手说道:
“大人,田巡检,两人皆是死于巳时三刻左右,距此刻约莫半个时辰。
裴姓死者(那名胖子)的胃液中检测出砒霜成分,应为砒霜中毒而亡;景姓死者(那名瘦子)胸口有一处致命刀伤,刀刃穿透心脏,当场毙命。
从伤口的形状和力度来看,凶器正是裴姓死者手边掉落的那柄短刀,推测景姓死者应为裴姓死者所杀。”
话音落下,田重当即一拍大腿,沉声道:
“果然如此!周府丢失的宝物价值四千两白银,这般巨额财富,寻常人哪里把持得住?!
我看他俩就是得手之后分赃不均,起了内讧,肯定是那姓景的给这姓裴的下毒被发现,而后姓裴的又挥刀反杀,最后一个都没跑了,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青玉在一旁听着,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认同,对着祝无恙说道:
“公子,田巡检说得极是!这间屋子刚刚是反锁着的,窗户也都是钉死了的,除了他们两人,根本不可能有外人进来,依我看呐,此二人定然是狗咬狗一嘴毛,最后都死在了这里!
既然真凶已经伏法,那周府灭门惨案,是不是就可以结案了?”
周围的衙役们也纷纷附和,觉得此事已然明了,凶手自相残杀而死,赃物也被找到,这案子总算是有了着落,悬在定县上空的阴霾也能散去了……
然而祝无恙却没有这般轻易下定论,他缓缓走到屋内,目光缓缓扫过这间狭小的厢房……
屋子墙面斑驳,落满了灰尘,窗户的木框早已腐朽,上面钉着的木板牢牢固定着,没有丝毫松动的痕迹,房门又是从内部反锁,确实像是一间密室,除了自相残杀,似乎再无其他合理的解释……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真相”来得太过突然,太过顺利,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周府灭门案手段狠辣,计划周详,当时在场的二十一口人无一生还,应该不是这种没有提前约定好分成,还向同伴挥起屠刀的普通凶徒所能为之……
这般行径,未免太过蹊跷……
祝无恙轻轻摸着下巴上刚冒出的些许胡渣,眉头微蹙,神色间带着几分迟疑……
田重见他迟迟不说话,不由得开口调侃道:“我说祝老弟,咱们兵不血刃就找到了这两个穷凶极恶之徒,还了结了这桩大案,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你怎么还犹犹豫豫的?
我看你还是赶紧草拟文书上报结案才是,这可是大功一件,往后你祝无恙的大名,怕是要再一次传遍定边府了!”
周围的人也都看着这位年轻的县令,等着他最终拍板定论……
祝无恙收回目光,看向众人期盼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和一旁的赃物,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应该是吧……”
话音落下,田重等人都觉得有些诧异,平日里祝无恙断案向来干脆利落,今日这般婆婆妈妈的模样,倒是少见得很……
只是此刻众人都沉浸在案子告破的喜悦中,也没多想,只当他是连日操劳,还没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