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成刚站在堂下,靠着桌案,他拿起一个案子扬在半空,桀骜地扬了扬道:“小兄弟,做个交易如何?”
他们从武的人,说话向来直接。
张彦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他转头就要走,“不用了吧,草民家中还有事,要回去读……”
屠成刚眼瞅着他要走,赶紧将胳膊搭在对方肩膀上,抛出了诱饵:“御医,我给你族长请御医来看病,如何?”
张彦一顿,还真被劝住了。
医馆的大夫虽说族长没什么事,可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苏醒的预兆,张族长又实在高龄,就算醒了也可能落下病根,让医术最高的御医来看,确实很稳妥。
张彦扭头问他:“你真能请来御医出京?”
“御医出京确实不方便。”屠成刚说。
那张彦就没兴趣了:“若是非得进京才能见御医,草民可以找其他人。”
他救过苏悯之,庄文伯府和顾松溪都会帮他想办法。
屠成刚搓了搓下巴,道:“但我可以帮你把御医他老师请过来。”
张彦:??
屠成刚提起自己的人脉,那叫一个侃侃而谈:“宫里很多位御医都是金山大夫门下的,他老人家十年前就从太医院辞官,如今正在老家颐养天年。”
张彦狐疑地问:“不会这么巧就是咱们县吧?”
“那当然没那么巧,”屠成刚说,“不过虽然没在咱们开封府,但我能将他请来小住几个月。”
张彦心动了:“条件是?”
屠成刚嘴角扬起微笑,大步流星地去桌案上,取来了所有的案本,认真道:“本官虽然从不办冤案,但只靠直觉断案无法服众。这些都是本官曾经办过的案子,你要帮本官捋清楚每件案子,补充好所有人证物证,并一条一条地教会本官。”
张彦:……
这跟手把手带个徒弟有什么区别?
屠成刚伸手在他眼神晃了晃:“别沉默啊,你就说答不答应吧?我保证给你请来的这位先生,就是咱们大雍最厉害的医师!”
张彦瞧了瞧他手中的案本,倒是不多:“教完这些就可以了?”
屠成刚嘿嘿一笑,说了个模糊的答案:“教到你族长痊愈,如何?”
他这话的意思就代表:不止从前的案子要教,这之后的也都要管。
张彦摇着头拒绝,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管我族长几时好,我只教你三个月。”
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无法保证屠成刚将来会不会因为想挽留他,而故意使坏让族长身体延迟痊愈,所以定个固定日期最好。
屠成刚一听就开心了,伸手跟他要击掌:“成交。”
张彦回应:“成交。”
接下来的几天里,屠成刚给金大夫去信请人,张彦就在县衙帮他整理案件。
“绣庄失窃案,你怀疑是那个学徒作案。需要补充检查窗棂划痕与绣品丝线残留,比对外来鞋印,补全非外人翻墙盗绣的关键凭证。”
“县试考生被诬作弊,你觉得他是被冤枉的。需要验考卷和墨迹的叠加痕迹,再查考场座位
间距,结合砚台残留字迹,补证清白证据。”
“当铺玉器被调包案……”
张彦一条条说,屠成刚拿着小本本一条条记。
少年说一句,这位大老粗县令就面色凝重地嗯一句,然后再摇头晃脑地转一圈,“本官记住了!”
张彦:……
就,跟你身份的割裂感太强了。
他甚至在想,到底是谁这么歹毒,非要一个武榜眼来做文官的?
但屠成刚记笔记记得实在认真,张彦也没好意思说他,只摇摇头拿着新的案子,继续跟他讲找证据应该都从哪些方面下手。
其实他的社会经验并不算多,只是作为一个能过目不忘的九省状元,国内外的推理名着他都有看过,破案取证的要点就那么点,从脑子里翻出来就能用了。
张彦真搞不懂,屠成刚好歹也是个同进士,他脑子里为什么翻不出来?
三日后。
济世医馆门口,缓慢驶来一辆马车。
车夫已经尽量放慢了速度,但车厢里的老人家赶了两天的路,还是被颠簸得有点受不住。
他嘴里骂骂咧咧道:“屠成刚这个龟孙,他给老夫找的这个病人最好是够疑难杂症的,不然老夫非把他吊起来打不可!”
张彦得知金大夫今日到后,一早就在医馆门口等着接人,屠成刚也过来跟他一起等着。
经过这几天,张彦给他一对一讲了无数堂课后,屠成刚的自信明显比以前增强了数倍,他现在感觉自己强得可怕,再来多少件案子都能轻松破掉!
自信满满的屠成刚眼见熟悉的马车,大老远就摇着胳膊跑过去,热情地喊道:“金老,金老,我们在这!”
这一嗓门喊的响。
别说百姓们惊了,就连金大夫的马蹄子都扬得老高,把车里的老人家又给颠了一把。
金大夫忍无可忍地骂道:“龟孙!!!”
“哎哎哎,孙儿来了。”屠成刚借坡下驴,直接当上了金大夫毫无血缘关系的大孙子。
“这也行?”
张彦对他的脸皮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