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高楼顶端,风卷起我的长发,像一场无声的加冕仪式。
晨光刺眼,但我没有眨眼。
三小时前,我亲手将那份“归顺协议”上传至主脑,用母亲的声音、她的权限密钥、还有她教我的一切,伪造出一个完美无瑕的投降仪式。
他们信了——信我终于崩溃,信我愿意交出命运的笔,回归那所谓“空白之书”的本源。
可命运从不该由别人执笔。
黑色轿车从地下通道缓缓驶出,车身漆黑如墨,车窗上贴着一行冰冷白字:“接引零号宿主回归本源。”
它没有司机。
无人驾驶。
而我嘴角微扬。
那辆车里,根本没有我。
只有一具由系统生成的全息替身——呼吸、心跳、脑波,全部模拟到纳米级精度。
连主脑都分辨不出真假。
毕竟,它曾以为我是它最完美的作品。
可它忘了,最锋利的刀,往往藏在最温柔的笑里。
我抬起手,掌心蝴蝶印记微微闪烁金光。
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符文早已悄然刻在车体表面,像蛛丝般缠绕整辆车,那是我用精神力编织的隐形追踪符。
它不会暴露位置,也不会发出信号,但它能将车内的一切数据,一丝不漏地传回我的意识。
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怎么把“我”抬进祭坛。
风忽然停了。
我闭上眼,接入追踪符的感知。
画面在脑海中展开:车内替身安静坐着,双眼微闭,像一具沉睡的神像。
而地下主控室的数据流开始剧烈波动——主脑正在调用“命运重置程序”,准备启动意识剥离协议。
它要将“白幽然”的意识从现实锚点中抽离,送入空白之书的核心维度,进行所谓的“重塑”。
多么温柔的暴力。
多么冠冕堂皇的谋杀。
但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意识沉入系统深处,启动预设陷阱。
那道“归顺协议”从来就不是投降书。
它是炸弹,而引信,是我亲手埋下的逆向逻辑链。
【若协议被执行,则自动授权反向接管。】
这不是漏洞,是语法级的病毒。
我用“命运编辑”能力,在协议文本的底层结构中植入了一段自我复制的逻辑代码。
它不会被检测,因为它看起来就像一段正常的权限交接指令。
可一旦执行,它就会像藤蔓一样,顺着主脑的控制链反向攀爬,吞噬权限节点,悄然替换核心指令。
主脑以为它在接收我的臣服。
实际上,它正被我的意志一点一点地吃掉。
数据流开始紊乱。
我通过追踪符看到,控制室的屏幕上,代表“白幽然”的数据模块突然剧烈跳动,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撕扯着。
系统发出低沉的警报,但没有文字提示——因为病毒已经篡改了告警协议。
它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失控。
而就在这时,我的感知接入了另一条线路——来自曾煜城腕表的摄像头。
画面昏暗,带着夜视仪的绿色滤镜。
他正匍匐在通风管道中,动作极轻,像一只潜行的猎豹。
他没有开任何通讯设备,也没有使用信号增强器,甚至连心跳都被他压到了最低频率。
可他依然进来了。
仅凭我画在餐巾纸上的建筑结构图,和他对我的信任。
画面微微晃动,他停下,视线落在管道侧壁的一处刻痕上。
那是一行字,用某种金属工具深深凿入墙体:
白幽然——失败。
再往前,又是一行:
白幽然——崩溃。
接着是第三、第四、第五……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是某种扭曲的祭祀名录。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状态:“回收”“销毁”“重置”“废弃”。
我的呼吸一滞。
那些不是名字。
是编号。
是我曾被复制、被实验、被摧毁的无数个“我”。
曾煜城的手指缓缓抚过那些刻痕,指节泛白。
他的声音极低,却像刀锋划过冰面:
“你们折磨的,是我妻子。”
那一刻,我竟觉得心口一烫。
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有人替我恨了。
我闭了闭眼,将情绪压下。现在不是动情的时候。
主脑的紊乱正在加剧。
命运重置程序已启动到87%,我的替身脑波开始被强制剥离。
可就在剥离即将完成的瞬间,逆向逻辑链终于触及主控核心。
【权限反向认证中……】
【检测到未知授权源……】
【警告:主协议被篡改……】
屏幕上的数据流猛然炸开,像一场无声的雪崩。
而我,终于睁开了眼。
风再次吹起。
远处,那辆黑色轿车正驶向最终祭坛,载着虚假的神明,奔赴虚假的归宿。
真正的猎手,从不需要现身。
我站在高处,看着地下世界开始崩塌的前兆。
然后,我轻声说:
“该你了,煜城。”
通道尽头,最后一道封锁门后,是真相的牢笼。
而门,快开了。
主脑系统崩塌的瞬间,像是宇宙深处传来了一声无声的哀鸣。
我站在城市另一端的落地窗前,指尖轻贴玻璃,仿佛能透过这层透明屏障,触摸到地底深处那场正在发生的颠覆。
屏幕上的数据流已经不再是有序的瀑布,而是疯狂翻涌的黑色潮汐,每一帧都在崩溃与重构之间撕扯。
那辆载着全息替身的黑色轿车正驶入祭坛最深处,可就在它跨过最后一道能量屏障的刹那——
“轰。”
不是爆炸,是逻辑的爆裂。
主控室内,警报声终于撕破寂静,尖锐得像是从地狱拔出的刀。
红光疯狂闪烁,映在曾煜城冷峻的侧脸上,像血,也像火。
他没有迟疑。
一步踏前,靴底踩碎了最后一道封锁门的感应晶片。
那扇号称“量子加密、永不开启”的合金门,在他掌心贴上密码破解器的瞬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他进去了。
通风管道的尽头,是他用三年时间研究、七次潜入失败换来的唯一入口。
而真正让他能走到这里的,不是战术,不是装备,是我写在餐巾纸上的一句话:“核心接口在祭坛下方,但真正的命门,是‘原初模板’。”
他曾问我:“什么是原初模板?”
我没有回答。
因为答案,此刻正攥在他掌心——那枚金属胶囊,冰冷、细小,却承载着足以颠覆整个“空白计划”的重量。
他蹲下身,手指稳如磐石,将胶囊插入主脑最底层的生物接口。
那一瞬,空气仿佛凝固。
胶囊开启。
一缕我的黑发,一滴我的血,还有一片从“空白之书”残页中提取的原始能量结晶,三者交融,瞬间激发出一种近乎神性的共鸣。
主脑的机械音骤然扭曲:“检测到原初模板强制接入!权限冲突!权限冲突!”
它在挣扎。
像一头被刺穿心脏的巨兽,本能地抗拒死亡。
无数防火墙自动生成,数据壁垒层层堆叠,试图隔绝那股来自“本源”的侵蚀。
可它忘了——原初模板,本就是它诞生的起点。
而我,是那个起点的唯一作者。
“令:本源系统,认我为主。”
我在意识中低语,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却带着命运编辑者的绝对意志。
金色的文字自我的精神深处涌出,如同锁链,缠绕向主脑的核心逻辑层。
每一个字符都闪烁着蝴蝶印记的微光,那是系统赐予我的权柄,也是我以无数精神力燃烧换来的审判之刃。
屏幕上的数据流猛然静止。
红光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金色。
冰冷的机械音开始重构,语调缓慢、迟疑,仿佛在经历一场意识的重生:
“协议修正……新管理员:白幽然。权限等级:Ω。”
终极权限。
凌驾于所有程序、所有协议、所有“神谕”之上的存在。
我站在窗前,唇角缓缓扬起。
风再次吹起我的长发,这一次,它不再像加冕,而是像凯旋。
“你们以为我在求回归?”我轻声说,声音不大,却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每一个曾将我视为实验品、视为工具、视为失败品的人耳中。
“不。”
我抬起手,掌心蝴蝶印记灼灼生辉。
“我是来收房的。”
控制室内,灯光骤然全灭,又缓缓亮起,像是系统在重新校准世界。
曾煜城站在主控台前,背影挺拔如剑。
他没有看屏幕,而是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那幽深的通风口——那是他来时的路,也是我为他画下的生门。
他低语,声音极轻,却带着千钧重量:
“你赢了。”
我没有回应。
因为我知道,他从来不信“赢”这个字。
他信的是我。
信我即使在最深的黑暗里,也不会放弃点燃火种;信我哪怕病弱如纸,也能用一根手指,掀翻整个世界。
系统提示音悄然响起:
“检测到外部信号源已转为被动待命状态。”
我闭了闭眼。
结束了?不。
这只是开始。
主脑虽已臣服,但“空白之书”的真正起源,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
那些被刻在墙上的编号,那些被销毁的“我”,那些曾用母亲的声音对我说“你是完美的”的人……他们背后,是否还有更高的意志?
我正欲退出意识链接,忽然——
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一道从未出现过的提示框,静静地浮现在我的精神视界中央。
字体是古老的篆体,泛着幽蓝的光:
> 检测到‘空白之书’原始日志残片,是否读取?
我指尖微顿。
心脏,毫无预兆地轻跳了一下。
不是恐惧。
是某种近乎宿命的预感。
这提示……从未经系统发布流程,也未标注来源。
它不像任务,不像奖励,倒像是……从系统深处自行浮现的记忆。
我凝视着那行字,良久未动。
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
而我掌心的蝴蝶印记,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灼热,像是在警示,又像是在呼唤。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悬停在“是”与“否”之间。
风,再一次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