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公元七年十月十三夜,丑时将至,西线的鄂尔浑河畔已冷到极致。积雪冻得如铁板般坚硬,踩上去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寒风吹过冰面,卷起的雪沫打在止戈卫的白色披风上,瞬间凝结成霜。苏角趴在离单于庭不足百丈的雪堆中,浑身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只有手中的铜制望远镜,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一点冷光——这是他第三次调整焦距,视线死死锁定着单于庭核心那顶与众不同的“鹰帐”。
鹰帐比周围的黑色毡帐更高大,直径足有十二丈,帐顶并非普通的羊毛毡,而是用鞣制过的黑鹰皮拼接而成,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帐外插着八面专属旗帜,旗面是深褐色,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的黑鹰,鹰爪抓着两支交叉的弯刀——这是冒顿的“鹰旗”,只有他的主帐才会悬挂,苏角在契骨部时便听巴图长老描述过,绝不会认错。
“将军,你看——”苏角压低声音,将望远镜递给身旁的李信,手指向鹰帐门口,“帐外有八十名亲兵,分成四队巡逻,每队二十人,绕帐而行,每刻钟换班一次。但换班时会有两息的间隙,东侧那片堆放羊毛的矮棚,正好是他们的视线死角。”
李信接过望远镜,缓缓调整旋钮。视野中,鹰帐的细节愈发清晰:亲兵们身着黑色皮甲,甲片边缘镶着铜边,手中握着的弯刀长过普通兵器,背上的箭囊鼓鼓囊囊,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帐门处站着两名亲兵,双手按在刀柄上,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却对东侧的羊毛棚视而不见——那棚子只有半人高,堆满了待鞣制的羊毛,从帐门方向望去,正好被一根帐杆挡住,形成天然的隐蔽点。
“还有北侧,”赵佗凑过来,指着鹰帐北侧的通风口,“通风口离地面有丈余高,宽约两尺,能容一人进出,周围没有守卫,只有一盏牛油灯挂在旁边,灯光照不到通风口内侧,我们可以派两人从那里潜入,配合正面突袭。”
李信放下望远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原本以为,冒顿的守卫会因精锐调走而减少,没想到仍有八十人,但这些守卫的分布并非无懈可击:换班的间隙、东侧的羊毛棚、北侧的通风口,都是可以利用的漏洞。“苏角,你率五十名死士,从东侧羊毛棚隐蔽,等换班间隙冲至帐门,用诸葛连弩射杀门口亲兵,破门而入;赵佗,你派十名善攀爬的士兵,从北侧通风口潜入,控制帐内的亲兵,防止冒顿从侧门逃跑;我率剩余人,在冰洞旁列阵,用连弩压制外围可能赶来的守卫,确保你们的退路。”
“那旗帜……”苏角想起怀中的猩红旗帜,声音带着一丝郑重。
“等斩下冒顿首级,你亲自把旗挂在帐内。”李信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周围潜伏的止戈卫——他们每个人都握着武器,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只有对任务的坚定,“丑时正刻,准时动手。以我手中的铜哨为号,三声短哨,行动开始。”
苏角与赵佗同时点头。苏角将望远镜收好,从怀中取出那面“犯强秦者虽远必诛”的旗帜,轻轻展开一角,猩红的绸缎在雪夜中格外醒目,他又迅速将旗叠好,贴身藏好——这面旗,不仅要挂在鹰帐上,更要带着它和冒顿的首级,一起回到大秦。周围的止戈卫们开始无声地检查装备:诸葛连弩的箭囊被重新压实,拳刺的尖端在星光下闪着寒光,潜水镜被牢牢绑在头上,只待丑时正刻的到来。雪夜依旧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却丝毫影响不到这些潜伏的锐士,他们如蓄势待发的猎豹,等待着猎杀时刻的降临。
同一时刻,东线的匈奴大营内,却是一片喧闹的景象。头曼单于坐在中军大帐的虎皮王座上,面前的矮桌上摆满了烤肉、奶酒和风干的肉干,周围围坐着右贤王、左贤王等部落首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与昨日血战的凝重截然不同。
“单于英明!秦军终于撑不住了,撤了!”右贤王挛鞮莫举起陶碗,将碗中的奶酒一饮而尽,语气中满是奉承,“末将刚才派人去探查,秦军的阵地上只剩下空帐篷,里面还点着炭火,看样子是慌不择路地跑了!”
头曼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拿起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我就知道秦军撑不了多久!他们弹药尽了,伤员又多,怎么跟我们耗?现在他们撤了,那些空帐篷正好归我们——冬天到了,这些帐篷能让兄弟们少受点冻,真是天助我也!”
原来,清晨时分,头曼派去的斥候发现秦军阵地只剩下空帐篷,帐篷内的蜂窝煤还燃着微光,地上散落着少量破损的武器,显然是“仓促撤退”的痕迹。更让他惊喜的是,这些帐篷都是秦军特制的棉帐篷,比匈奴的羊毛帐篷更保暖,足足有五千顶,正好解决了匈奴士兵住宿不足的问题——自补给队被烧后,匈奴士兵一直挤在残破的帐篷里,不少人因寒冷冻伤,现在有了这些帐篷,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头曼不知道,这正是扶苏的计划——留下空帐篷,不仅能迷惑他,让他以为秦军“溃败”,更能利用帐篷解决匈奴的保暖问题,让他们不会因寒冷而放弃追击,从而继续将主力留在东线,为西线的斩首行动争取最后的时间。
“单于,我们现在就追吧!秦军刚撤,肯定走不远,我们趁机杀过去,定能全歼他们!”左贤王挛鞮骨都侯急切地说道,他还想着夺回被秦军烧毁的补给,弥补之前的过失。
头曼却摆了摆手,端起陶碗又喝了一口奶酒:“不急。秦军虽撤,但他们肯定有防备,而且兄弟们刚经历血战,也需要休整。今日让大家好好吃一顿,睡个好觉,明日一早,全军追击!本要亲自率军,把扶苏的人头拿回来,献祭长生天!”
首领们纷纷应诺,大帐内的气氛愈发热烈。烤肉的香味弥漫在帐中,奶酒的醇厚气息让人沉醉,士兵们在帐外点燃篝火,载歌载舞,庆祝着“胜利”,完全没意识到,他们所谓的“胜利”,不过是秦军精心设计的圈套;更没察觉,西线的鄂尔浑河畔,一场针对冒顿的猎杀,已进入最后的倒计时。
头曼坐在王座上,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中满是狂妄——他以为自己掌控了战局,却不知,命运的绳索早已将他与匈奴的未来,系在了西线那顶鹰帐的命运上。当明日的太阳升起,他率军追击时,等待他的,将不是秦军的溃败,而是足以颠覆整个匈奴的惊天变故。
夜色渐深,东线的匈奴大营依旧喧闹,篝火的光芒映红了半边天空;西线的单于庭却愈发寂静,鹰帐前的亲兵还在巡逻,却不知,死亡的阴影已悄然笼罩在他们头顶。丑时正刻的钟声,即将在漠北的雪夜中敲响,一场决定漠北命运的决战,也将随之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