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钊龙抱着疲惫不堪的叶红鲤踏进“龙渊”基地医疗中心时,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清凉的晨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医疗中心内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干净气味,混合着草药的淡淡清香。苏婉清早已等在那里,她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清冷的面容在看到两人身上沾染的尘土和血迹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但眼神依旧保持着医生特有的专业与镇定。
“把她放在这里。”苏婉清指向一张已经铺好干净床单的病床,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
陈钊龙依言,小心翼翼地将叶红鲤安置在病床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甚至还细心地帮她捋了捋额前被汗水黏住的几缕红色发丝,这才直起身。叶红鲤确实累坏了,高强度战斗和后续的精神紧绷消耗了她大量体力,此刻几乎是沾床就陷入了半昏睡状态,只是眉头还微微蹙着,似乎梦中仍在与那些强化人搏斗。
苏婉清走上前,戴上无菌手套,开始为叶红鲤做初步检查。她先查看了之前被陈钊龙用内息“处理”过的手臂伤口,那里只剩下一条粉色的新肉痕迹,愈合速度快得惊人。她的指尖在那痕迹上轻轻抚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专注于其他部位的检查。
“多处软组织挫伤,肌肉轻度拉伤,体力严重透支,精神疲劳度很高。”苏婉清一边检查,一边用专业的术语低声总结,“手臂的伤口…处理得很及时,避免了感染和失血。总体上属于轻伤,但需要充分休息和营养补充。”她说完,从旁边的推车上取出一支预先准备好的营养剂,熟练地通过静脉注射为叶红鲤补充能量。
就在这时,上官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医疗中心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练功服,身姿挺拔如青松,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清冷的目光扫过病床上沉睡的叶红鲤,又落在站在床边、身上同样带着战斗痕迹的陈钊龙身上。她的眼神在陈钊龙那略显疲惫但依旧锐利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他刚才抱着叶红鲤的手臂,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看来任务很顺利?”上官凝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能让陈大高手亲自抱回来,叶警官这次付出的‘代价’不小啊。”
陈钊龙闻言,转头看向上官凝,脸上露出一抹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凝儿这是心疼了,还是…吃味了?”他故意把“吃味”两个字咬得稍微重了些。
上官凝面色不变,只是眼神微冷,轻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但耳根处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与她平日里清冷如雪的形象形成了微妙的反差。“无聊。我只是提醒你,过度消耗内息为人疗伤,当心根基受损。”她说完,似乎不想再多待,转身便要离开。
“关心我就直说嘛。”陈钊龙在她身后低笑着补充了一句。
上官凝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加快步伐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苏婉清仿佛没有听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为叶红鲤盖好被子,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这才看向陈钊龙:“你也需要检查一下。过度使用‘势’的负担,并不比肉体损伤轻。”
陈钊龙摆了摆手,刚想说“我没事”,一阵急促的、带着兴奋的脚步声就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钊龙哥!红鲤姐!太好了你们都回来了!”林星辰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般跑了过来,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晕,怀里还抱着一个轻薄如纸的透明显示屏。她看到病床上睡着的叶红鲤,立刻压低了声音,但语速依旧快得像连珠炮:“暗网集市!核心聊天室!我们拿到了入场券!”
她将手中的显示屏点亮,上面展示着一封风格简洁、背景暗黑、只有一枚燃烧的“熵”字徽记作为水印的加密邮件。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经过多重加密的链接地址,以及一行小字:“欢迎‘狂风’、‘红云’踏入内环。——守夜人。”
“守夜人?”陈钊龙目光一凝,“是集市的管理员之一?”
“没错!”林星辰兴奋地点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她收集到的资料,“根据我之前渗透得到的情报碎片分析,‘守夜人’是暗网集市三大高级管理员之一,主要负责审核和引荐有潜力的新人进入核心圈层。他能主动发来邀请,说明你们昨晚的表现,尤其是成功击退那些完成体强化人并送达货物,已经获得了他们的初步认可!”
这是一个关键的突破!意味着他们伪装的身份“李狂风”和“李红云”已经成功挤进了“熵”组织外围的核心地带,有机会接触到更深层的情报和任务。
陈钊龙压下心中的振奋,对林星辰说道:“做得好,星辰。准备好虚拟接入舱,等红鲤休息一下,我们就去会会这个‘守夜人’。”
叶红鲤这一觉睡了将近六个小时。当她醒来时,已是午后。充足的休息和苏婉清的特制营养剂让她恢复了大半精力,虽然肌肉还有些酸痛,但精神已经焕然一新。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坐在床边椅子上,似乎正在闭目调息的陈钊龙。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道浅疤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缓缓睁开眼,目光清澈而深邃。
“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
叶红鲤微微偏头,躲开了他的手,自己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没事了。就是有点饿。”她不想承认,在他手指触碰到她额头的瞬间,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又想起了之前巷道里他那过于“亲密”的疗伤方式。
陈钊龙似乎看穿了她的不自在,低笑一声,也没点破,只是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让人送点吃的过来。吃完我们得去‘上班’了。”
半小时后,补充完能量的叶红鲤和陈钊龙再次进入了虚拟现实接入舱。熟悉的意识抽离感过后,他们再次以“李狂风”和“李红云”的形象,出现在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暗网集市之中。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手腕上的识别码闪烁的不再是普通的幽蓝光,而是带着一丝暗金色的纹路。按照林星辰的指引,他们没有在集市外围停留,而是直接走向位于集市最深处、被一层扭曲力场隔绝的区域。力场在检测到他们识别码上的暗金纹路后,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个入口。
踏入核心聊天室,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与外界那种混乱、喧嚣的超现实主义风格截然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极度现代化、充满未来感的指挥中心。简洁的线条,冷色调的光影,巨大的全息屏幕悬浮在半空中,无声地滚动着各种加密任务信息和数据流。寥寥十几个虚拟形象分散在各处,有的在安静地浏览信息,有的在进行私密通讯,每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这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数据流动的声音,与外面的“集市”仿佛是两个世界。
“‘狂风’,‘红云’,欢迎来到内环。”一个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两人转身,看到一个虚拟形象站在那里。这个形象非常简单,就是一个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制服、面容模糊不清的男性轮廓,唯有胸前佩戴着一个与邮件水印相同的、燃烧的“熵”字徽记。他就是“守夜人”。
“你们的实力和效率,令人印象深刻。”守夜人继续说道,那双由数据构成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扫过陈钊龙和叶红鲤,“内环有内环的规矩,更高的风险,对应更高的回报。这里的任务,大多直接关联组织的核心利益。”
陈钊龙控制的“李狂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声音冷硬:“明白。有什么适合我们的‘大活’?”
守夜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弹出了一个虚拟界面,上面罗列着数个任务,每个任务的后面都标注着醒目的“熵”组织标志,以及高得令人咋舌的报酬。其中一个任务是破坏东海市几个关键节点的电网设施,制造大规模混乱;另一个是窃取某跨国科技公司的核心数据库。
叶红鲤控制的“李红云”慵懒地靠在全息控制台旁,手指把玩着一把数据构成的匕首,目光扫过任务列表,嘴角勾起一抹带着邪气的笑容:“哥,那个破坏电网的任务看起来不错,搞场大停电,肯定很热闹。说不定还能让某些大公司的保险公司狠狠出笔血。”她这话看似随意,却是在试探,也想看看“守夜人”对他们“搞事”倾向的态度。
他们的对话显然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下。几乎在叶红鲤话音刚落的几秒后,“守夜人”的私信通道就亮了起来。
“有兴趣接个真正的‘大单’吗?”守夜人的信息直接而简洁,“报酬是你们之前那次任务的三倍。目标:拦截一批即将在明晚运抵东海港的尖端医疗设备,确保它们彻底‘消失’,无法被追踪。货主是苏氏集团。”
看到“苏氏集团”几个字,陈钊龙和叶红鲤在虚拟空间中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苏氏医院,正是苏婉清家族的产业!
现实中,通过加密频道,林星辰的声音也立刻传来:“查到了!这批设备是苏氏医院预定的,用于开展一项新的基因治疗项目,价值连城,而且对医院非常重要!”
这明显是“熵”组织对苏婉清,或者说对与陈钊龙关系密切的苏氏集团的一次针对性行动!同时,这也是对“狂风”和“红云”忠诚度和能力的最终考验——让他们去动与自己(表面上)无关,但实际上与“龙渊”核心成员密切相关的目标。
短暂的沉默后,陈钊龙控制的“李狂风”在虚拟空间中,对着叶红鲤控制的“李红云”伸出了拳头。叶红鲤会意,也抬起手,两人的虚拟拳头在空中默契地碰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微的数据碰撞音效。这个小动作,在外人看来,是亡命兄妹之间达成共识的独特方式。
“接。”陈钊龙言简意赅地回复了“守夜人”。
虚拟形象那模糊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陈钊龙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审视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
“任务细节和目标信息稍后会发送到你们的加密信箱。期待你们再次带来好消息。”守夜人说完,虚拟形象便如同融入数据流般,缓缓消散在原地。
退出虚拟空间,从接入舱出来,陈钊龙和叶红鲤的脸色都并不轻松。
“他们开始试探了。”叶红鲤沉声道,扯下了头上的感应装置。
“也在给我们递投名状。”陈钊龙眼神锐利,“拦截这批设备,既能打击婉清的家族,又能测试我们是否真的与‘龙渊’为敌。一石二鸟。”
“那我们…”
“当然是‘接’!”陈钊龙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冷笑,“不过,怎么‘拦截’,怎么‘消失’,得由我们说了算。通知明月,让她名下的空壳公司准备好接收这批‘失踪’的设备。我们得给‘守夜人’演一出好戏,把这‘信任’的基础,打得再牢固一些!”
新的任务,既是危机,也是进一步打入敌人内部的契机。而陈钊龙与叶红鲤之间,那种在生死任务与亲密伪装中不断发酵的复杂情愫,也如同暗流,在平静的表面下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