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的厮杀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渐渐微弱下去。沈砚率领的锦衣卫与忠勇侍卫,以寡敌众,竟硬生生将东厂番子的气焰压了下去。残存的番子们眼见大势已去,或跪地求饶,或仓皇退守至魏忠贤周围,围成最后一道稀薄而绝望的人墙。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地上横陈着尸体与伤者,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惨烈。
沈砚身上溅满了血点,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他持刀的右臂因持续的高强度劈砍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锁定着被人墙护在最后的魏忠贤。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若不趁此刻一鼓作气拿下首恶,一旦让其喘息,或逃出太和殿,后果不堪设想。
“魏忠贤!” 沈砚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因嘶喊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的死期到了!”
魏忠贤脸上的从容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兽般的狰狞与疯狂。他看着步步紧逼的沈砚,看着周围畏缩不前的番子,看着龙椅上那个眼神重新燃起希望的年轻皇帝,他知道,自己数十年的经营,已到了悬崖边缘。
“拦住他!给咱家拦住他!” 魏忠贤尖声厉喝,自己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沈砚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与伤痛,内力再次催谷至巅峰。他脚下一蹬,身形如电,绣春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直刺魏忠贤心口!这一刀,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意志与愤怒,快得超乎想象!
然而,魏忠贤能权倾朝野多年,自身也并非毫无凭仗。千钧一发之际,他肥胖的身躯竟展现出不符合常理的敏捷,猛地向侧后方一缩,同时右手在蟒袍宽袖中一探一扬!
“咻!咻!咻!”
数点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乌光,带着刺鼻的腥气,呈品字形射向沈砚的面门和胸口!毒针!这才是他最后的保命底牌,阴险而致命。
沈砚一直紧绷的神经在此刻起到了关键作用。他对魏忠贤的阴毒有着深刻的认知,从未放松警惕。眼见乌光袭来,他心中警铃大作,前冲之势硬生生止住,腰腹发力,整个上半身以一种近乎违背常理的角度向后仰倒!
毒针擦着他的鼻尖、胸襟飞过,钉入身后不远处的盘龙金柱,发出“咄咄”的轻响,针尾兀自微微颤动,可见其力道之猛,毒性之烈。
电光火石之间,沈砚避开了这致命的偷袭。他后仰的身体尚未完全直起,借着拧腰回转的力量,持刀的右手已然划出一道刁钻狠辣的弧线——不再是直刺,而是变为横削!
“嗤啦!”
刀锋精准地劈中了因发射暗器而动作稍滞的魏忠贤的右臂膀!蟒袍应声裂开,鲜血如同压抑已久的喷泉,猛地飙射而出!
“啊——!” 魏忠贤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肥胖的身躯如同被砍倒的朽木,重重摔倒在地。那卷他一直紧握在手的所谓“先帝遗诏”,也脱手飞出,掉落在一旁,沾染上了他自己的鲜血。
沈砚岂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他一步踏前,左脚狠狠踩在魏忠贤完好的左肩上,将其死死摁在地上,绣春刀冰冷的刀锋随即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皮肤接触到利刃的寒意,让魏忠贤的惨嚎戛然而止,只剩下因恐惧和剧痛而产生的、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逆贼魏忠贤,已然伏法!” 沈砚环视殿内,声音虽然沙哑,却如同洪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这一声宣告,如同最终判决。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东厂番子,彻底失去了斗志,纷纷丢弃兵刃,跪伏在地。大殿之内,除了伤者的呻吟,再无其他杂音。
一直紧绷着心神的皇帝,此刻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缓缓松开,微微颤抖着。他看着被沈砚踩在脚下、狼狈不堪的魏忠贤,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以及即将到来的、清算的决断。
“沈爱卿。”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已然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将此逆贼,给朕拿下!”
“臣,遵旨!” 沈砚沉声应道。他移开脚,示意两名锦衣卫上前,用早已准备好的精铁锁链,将惨嚎不止、面如死灰的魏忠贤牢牢捆缚起来。
皇帝的目光扫过殿内狼藉的景象,扫过那些跪地求饶的番子,最后落在沈砚身上,那眼神充满了感激与倚重。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裁决,声音冰冷,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帝王的杀伐果决:
“传朕旨意!逆阉魏忠贤,矫诏谋反,罪证确凿,十恶不赦!着即凌迟处死,诛其九族!其党羽,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臣,遵旨!” 沈砚再次躬身领命。这道血腥的旨意,意味着阉党势力的彻底覆灭,也意味着京城持续数日的动荡,终于可以画上句号。
他站直身体,目光掠过殿外。天色已然微亮,一缕初升的朝阳金光,穿透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恰好照射在太和殿的门槛之上。殿内的血腥与混乱,与殿外那抹象征着新生与希望的晨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阉党覆灭,宫变平定,京城终得安宁。” 沈砚在心中默念,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释然交织着涌上心头。这场搏杀,不仅仅是为了权力,更是为了拨乱反正,为了脚下这片土地的秩序与安宁。他做到了。
然而,就在他心神微微放松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在太和殿外广场的边缘,一群身着东林党官员服饰的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们似乎早已到场,却一直作壁上观,直到此刻一切尘埃落定,方才现身。为首的那位官员,目光穿越距离,正落在沈砚身上,那眼神中,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对功臣的赞赏,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审视与复杂难明的意味。
沈砚的心,微微沉了一下。阉党虽除,但这朝堂之上,真的就此太平了吗?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