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暮色裹着盐河的湿腥，漫进悦来客栈的雕花窗棂。沈砚推开二楼客房的木门时，鼻尖先撞上一股混杂着霉味与茶香的气息 —— 江南的梅雨季刚过，客栈的梁柱还浸着潮气，墙角隐约可见青苔的痕迹。他身着青色绸衫，腰间的绣春刀被宽大的衣袍遮掩，只露出一小截乌黑的刀鞘，与同行的赵虎、吴峰扮作外地来扬采买的绸缎商，模样寻常，不易引人注意。
“沈佥事，这客栈地处城南，靠近盐河码头，往来商旅多，不易被盯梢。” 吴峰放下行囊，快步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警惕地扫视着楼下的街道。街面铺着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发亮，行人往来匆匆，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身着短打的脚夫，还有几个腰间佩刀的汉子，眼神四处游移，透着几分不善。
沈砚颔首，走到桌前坐下，指尖抚过桌面的木纹，触感粗糙，还留着前一位客人刻下的字迹。他刚从京城长途跋涉而来，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眼神锐利：“周启元在扬州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初来乍到，需步步谨慎。赵虎，你去楼下打点些饭菜，顺便探探风声；吴峰，你守在门口，若有可疑之人靠近，立刻示警。”
“是！” 两人齐声应道，转身各自行动。
客房内只剩下沈砚一人，他解开行囊，取出楚瑶此前送来的密信，再次细细翻看。密信上画着扬州盐商的势力分布图，周启元的盐仓、府宅及主要据点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末尾还写着 “盐仓暗门需楚家玉佩开启” 的字样。沈砚将密信贴身藏好，又摸了摸胸前的平安符，锦缎被体温焐得温热，苏清鸢的牵挂仿佛也随着这温度，熨帖在心头。
他正思忖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极细微的破空声，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多年的锦衣卫生涯让他养成了敏锐的警觉，几乎是本能反应，沈砚猛地侧身，朝着左侧翻滚而去。
“咻咻咻！” 数枚乌黑的毒针擦着他的肩头飞过，精准地钉在他方才落座的木桌上，针尖深入木头寸许，尾部还在微微颤动，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有刺客！” 沈砚低喝一声，右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寒光一闪，护住刚从门外进来的赵虎。赵虎刚端着饭菜上楼，见状立刻放下食盒，拔出腰间朴刀，警惕地盯着窗外。
“沈百户，识相的离开扬州，否则性命难保！” 一道阴冷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紧接着，四名身着黑衣、蒙着面的汉子破窗而入，手中握着短刀，刀光直指沈砚，杀气腾腾。
沈砚眼神一凛，绣春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挡住迎面而来的刀锋，“当” 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他借力后退半步，与赵虎背靠背站定，目光扫过四名刺客，注意到他们腰间都挂着一枚小巧的铜制令牌，上面刻着 “东厂” 二字 —— 竟是东厂番子！
“周启元派你们来的？” 沈砚冷声问道，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慌乱。刚到扬州便遭刺杀，足见周启元的势力早已渗透全城，连他们的落脚之处都被摸清，这场查案之路，比他预想的还要凶险。
为首的刺客冷笑一声，不答反问：“沈百户何必明知故问？周爷说了，扬州是他的地盘，容不得外人撒野。识相的，交出楚瑶给你的密信，连夜离开扬州，尚可留你一条性命；否则，今日便让你葬身此地！”
“放肆！” 赵虎怒喝一声，挥刀朝着为首的刺客砍去，“我家大人奉陛下之命查案，岂容尔等奸佞之徒放肆！”
刺客们也不废话，挥舞着短刀，朝着沈砚和赵虎扑来。客房空间狭小，四人联手夹击，刀光剑影交织，一时间竟将沈砚和赵虎逼得连连后退。沈砚眼神沉静，丝毫不见慌乱，绣春刀在他手中舞得密不透风，时而格挡，时而反击，招式凌厉却不急躁，显然是在寻找刺客的破绽。
他深知东厂番子的武功路数，狠辣直接，招招致命，却也因此留有破绽。沈砚避开一名刺客的直刺，反手一刀，挑向对方的手腕，动作快如闪电。那刺客惊呼一声，手腕被刀风扫中，短刀险些脱手，连忙后退躲闪。
“吴峰！” 沈砚高声喊道，示意吴峰从外侧包抄。
早已守在楼梯口的吴峰闻声而动，手持长刀，快步冲进客房，朝着一名刺客的后背砍去。刺客们没想到还有援手，顿时阵脚大乱。沈砚抓住机会，绣春刀一挑一劈，接连逼退两名刺客，与吴峰、赵虎形成犄角之势，反而将四名刺客围在了中间。
沈砚的刀法融合了现代格斗的闪避与卸力技巧，看似防守，实则暗藏杀机。他瞅准为首刺客的破绽，脚步一错，身形如箭般窜出，绣春刀直指对方的咽喉。为首刺客大惊失色，连忙举刀格挡，却被沈砚借势一拧，短刀脱手飞出，插进了天花板的横梁上。
“撤！” 为首刺客见势不妙，低喝一声，转身就要破窗而逃。
“想走？” 沈砚岂会容他们离去，手腕一翻，绣春刀划出一道寒光，朝着为首刺客的腿弯砍去。为首刺客惨叫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膝盖处鲜血直流。
其余三名刺客见状，也顾不上同伴，纷纷破窗而逃。吴峰想要追击，被沈砚抬手拦住：“不必追了，他们身上有东厂标识，想必是魏忠贤派来的人，追也无用，反而可能落入圈套。”
赵虎上前，将倒地的刺客制服，撕下他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容。“沈佥事，此人该如何处置？”
沈砚走到刺客面前，蹲下身，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说，周启元与魏忠贤如何勾结？盐税亏空的具体数额是多少？私卖的军需都送往了何处？”
刺客咬紧牙关，眼神桀骜不驯：“休想从我口中问出半个字！沈砚，你敢与魏公公作对，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沈砚冷笑一声，没有再逼问。他知道东厂番子都是些硬骨头，酷刑之下或许能问出些什么，但他们此行是秘密查案，不宜声张。“把他捆起来，藏在客栈后院的柴房，等后续交给江南锦衣卫处置。”
赵虎应声，拖着刺客离去。吴峰则走到窗边，检查着那些毒针和刺客留下的短刀，眉头紧锁：“沈佥事，这些毒针淬的是‘七日断肠散’，剧毒无比，一旦中针，七日之内便会肠穿肚烂而死。东厂番子下手真是狠辣。”
沈砚走到桌前，看着那些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眼神愈发凝重。刚到扬州便遭遇如此凶险的刺杀，可见周启元与魏忠贤已经察觉到了威胁，想要将他扼杀在摇篮之中。“看来，我们的行踪不仅被周启元掌握，魏忠贤也已收到消息，派了东厂番子前来协助。接下来的查案之路，只会更加凶险。”
“沈佥事，那我们要不要换个落脚点？” 吴峰担忧道。
沈砚摇了摇头：“不必。此处虽已暴露，但换个地方，未必就能避开他们的眼线。反而留在这儿，可以麻痹他们，让他们以为我们并未察觉他们的深层布局。”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们需更加谨慎，日后行动尽量夜间进行，避免白日暴露行踪。”
吴峰点头：“属下明白。刚才在楼下打探时，听到酒客议论，周启元近日在盐河码头加派了大量人手，严查往来商船，似乎在转移什么重要物资，或许与私卖的军需有关。”
“哦？” 沈砚眼神一亮，“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周启元急于转移物资，说明他心虚了，这正是我们找到证据的好机会。”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依旧繁华的街道，心中已有了盘算，“今夜，我们便去盐河码头一探究竟，看看周启元到底在搞什么鬼。”
夜色渐深，扬州城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盐河码头方向依旧灯火通明，如同黑暗中的巨兽，蛰伏在盐河之畔。沈砚、赵虎和吴峰换上夜行衣，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悦来客栈，朝着盐河码头的方向潜行而去。
沈砚走在最前，脚步轻盈，如同暗夜中的影子。他摸了摸胸前的平安符，心中默默念道：“清鸢，放心吧，无论前路多么凶险，我都会平安归来，查清此案，还天下一个清明。”
而此刻，周府内，周启元正坐在书房里，听着手下的汇报，脸色阴鸷。“四名东厂番子都没能杀了沈砚？真是废物！”
“大哥，沈砚的武功超出我们的预料，还有赵虎和吴峰相助，属下的人实在不是对手。” 手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周启元冷哼一声，眼神狠厉：“没用的东西！看来，只能动用后手了。通知码头的人，加快转移物资，明日一早，务必将军需送往边关。另外，再派些人手，严密监视沈砚的动向，一旦他离开客栈，便立刻汇报，我要亲自出手，解决掉他！”
“是，大哥！” 手下应声退去。
周启元走到窗边，望着盐河码头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沈砚，你以为你能查到什么？在扬州，我就是天，你敢跟我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夜色中，沈砚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一场关乎盐税、关乎正义、关乎生死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