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碎他们。”
影月祭司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山谷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彻底沸腾!
“吼——!!!”
那数十头紫皮竖口怪物齐声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厉嘶吼,眼中暗红火焰狂燃,从四面八方如同决堤的污血洪流,疯狂扑向已被半包围的蒋瓛一行人!它们动作迅捷如鬼魅,扭曲的肢体赋予它们违反常理的移动方式,爬行、弹跳、翻滚,带起一片令人作呕的腥风!
“随我冲!!” 钟六双目赤红,嘶声咆哮,他知道蒋瓛的命令是用命为他们争取时间!他挺起长刀,带着还能站立的五名军士,护着抬担架的两人,朝着蒋瓛指示的右侧石坡方向,亡命突击!那是唯一的、相对怪物较少、地势稍高的薄弱点。
蒋瓛却没有冲向石坡,反而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悍然迎向那四名如同铁塔般矗立在影月祭司身前、手持巨大骨刃的黑色骨甲守卫!
他知道,只要这四个最高大的威胁还在,钟六他们绝无可能突破。他必须吸引住它们,甚至……拖住影月祭司本人!
绣春刀在狂涌的血契能量灌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刀身上流转的暗红光芒不再稳定,而是如同燃烧的冰冷火焰,吞吐不定!蒋瓛的双眼也被血契能量侵染,眼白处爬上细密的暗红血丝,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那团旋转不休的暗红星云。
“杀!” 一声厉啸,饱含着国仇家恨、孤臣绝意,蒋瓛的身形快得在原地留下淡淡残影,刀光划破凝滞的空气,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斩向最左侧的一名骨甲守卫!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响!绣春刀与门板般的巨大骨刃狠狠碰撞!蒋瓛只觉得虎口崩裂,右臂旧伤处传来骨骼欲碎的剧痛,整个人被那恐怖的反震之力震得向后滑退数步,脚下犁出两道深沟!
而那骨甲守卫,只是身形微微一晃,覆盖着厚重骨甲的手臂上,仅仅留下一道寸许深的白色刀痕!好强悍的防御!这些守卫的力量,远超预期!
另外三名守卫已然无声无息地围拢上来,巨大的骨刃带着令人窒息的恶风,或劈或扫,封死了蒋瓛所有闪避空间!角度刁钻,配合默契,绝非那些只知疯狂扑击的紫皮怪物可比!
蒋瓛心中凛然,知道自己绝不可硬撼。他强忍剧痛,将血契能量疯狂灌注双腿,身形如同鬼魅般在三道巨大的刃影间穿梭游走,刀光如毒蛇吐信,专挑骨甲关节连接处、眼部(如果那两团跳动的幽火算是眼睛)等薄弱点攻击。
叮!叮!噗!
刀光闪过,在关节处溅起几点火星,偶尔能切入稍浅的缝隙,带出一缕粘稠的黑气,却难以造成实质性伤害。反而他自己,在四名守卫狂风暴雨般的围攻下,险象环生,数次骨刃擦身而过,带起的劲风都能割裂他本就破烂的衣衫,留下血痕。
另一边,钟六等人的突围战同样惨烈!
石坡方向虽然怪物较少,但也有十余头紫皮怪物拦截。这些怪物悍不畏死,动作诡异,寻常刀剑劈砍在它们覆盖角质层的身体上,往往只能留下不深的伤口,反而激得它们更加狂暴。
“顶住!冲过去!!” 钟六状若疯虎,刀法早已没了章法,只剩下最原始的劈砍捅刺,用身体挡住扑向担架的怪物,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半身。另外几名军士也拼死搏杀,怒吼声、惨叫声、兵刃入肉声、怪物嘶鸣声混作一团。
抬着担架的两人更是步履维艰,既要小心躲避,又要稳住担架,几次差点被扑倒。王把总在颠簸中又呕出几口黑血。玄玑子手中的玉牌,那淡金光芒在周围浓郁邪气的压迫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冯绩瘫软在地,抱着头瑟瑟发抖,似乎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任由战斗在周围惨烈进行,眼神空洞,只有紧攥着腰间锦囊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影月祭司依旧静静立在黑雾通道口,兜帽下的两点红光淡漠地注视着战场,仿佛在欣赏一幕与己无关的戏剧。他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蛛网,笼罩全场,精确地把握着每一个细节。
蒋瓛的处境越来越危急。四名守卫的攻击如同铜墙铁壁,将他牢牢锁死在方寸之地。他的内力在血契的强行压榨下快速消耗,精神更因持续对抗影月祭司的无形威压和血契本身的侵蚀而疲惫欲死。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衣袍,每一步移动都留下血脚印。
“到此为止了。” 影月祭司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失去兴趣的漠然,“你的价值,仅止于此。”
他抬起乌青的手指,朝着蒋瓛,轻轻一点。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但蒋瓛却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的“湮灭”意志,如同无形的利箭,瞬间跨越空间,直刺他的灵魂核心!这比之前的精神压迫更加致命,更加无可抵御!这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的攻击!
“呃啊——!” 蒋瓛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七窍同时渗出血丝!意识瞬间模糊,仿佛要被彻底抹去!手中绣春刀的光焰骤然黯淡,动作也随之僵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怀中那团暗红星云,似乎感受到了宿主即将崩溃、自身也可能被“湮灭”的终极危机,猛然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不是蒋瓛在引导它,而是它……自发地、彻底地……苏醒了!
一股远比蒋瓛主动引导时更加狂暴、更加冰冷、也更加深邃浩瀚的意志,猛地从星云深处爆发出来!那意志充满了古老、苍凉、不甘与一种冰冷的、近乎天道般的“吞噬”欲望!
嗡——!!!
血契本体,第一次在蒋瓛体外显露出实质的虚影!那是一个约莫拳头大小、缓缓旋转的暗红色星云漩涡,悬浮在蒋瓛胸前,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与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
影月祭司那无形的“湮灭”一击,撞在这显化的星云漩涡上,竟如同泥牛入海,被无声无息地吞噬、消解!
“这是……?!” 影月祭司兜帽下的红光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一直古井无波的意念场中,透出一丝惊疑与……难以抑制的贪婪!“不止是‘钥匙’……还有‘源’的碎片?!刘基……你究竟做了什么?!”
他似乎看到了比“钥匙”更宝贵的东西!
而此刻的蒋瓛,意识已经陷入了半混沌状态。他的身体被血契星云接管,眼中最后一点属于“蒋瓛”的清明被纯粹的暗红所取代。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影月祭司,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空洞、绝非人类应有的弧度。
下一刻,他动了。
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身影几乎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主动撞向一名骨甲守卫!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直接的、包裹着浓郁暗红能量的拳头,狠狠砸在了那巨大的骨刃侧面!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那坚硬无比、堪比精钢的巨型骨刃,竟被这一拳硬生生砸得布满裂纹,随即崩碎成漫天骨渣!守卫庞大的身躯也被这股恐怖的巨力轰得倒飞出去,撞塌了一片谷壁岩石!
另外三名守卫的攻击同时到来,但此刻的“蒋瓛”(或者说被血契星云主导的蒋瓛)仿佛预知了所有轨迹,身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闪避,同时双手成爪,暗红能量凝聚指尖,如同最锋利的刀锋,瞬间插入另一名守卫骨甲的缝隙,猛地一撕!
嗤啦——!厚重的骨甲连同里面紫黑色的、如同橡胶般的血肉,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黑气狂喷!
战场形势,因血契星云的彻底爆发,瞬间逆转!
然而,这力量并非没有代价。蒋瓛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暗红色纹路,鲜血从这些纹路中不断渗出。他的气息,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与那暗红星云同步、交融……或者说,被吞噬。
钟六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抓住机会,拼死冲上了石坡,暂时摆脱了大部分紫皮怪物的纠缠。
影月祭司看着大发神威、却明显在走向彻底非人化的“蒋瓛”,眼中的红光闪烁不定。贪婪、警惕、算计……种种情绪交织。
“失控的‘源’之碎片……比预想的更麻烦,但也……更有价值。” 他低语着,忽然放弃了亲自出手的打算,反而向后退了半步,重新隐入那翻涌的黑雾通道之中。
“撤。” 一个冰冷的意念指令,传遍所有怪物和守卫。
正与“蒋瓛”缠斗的三名守卫,以及周围还在试图扑击石坡的紫皮怪物,如同接收到最高指令的傀儡,瞬间停止了攻击,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没入黑雾之中。
峡谷口,黑雾重新合拢,翻滚得更加剧烈,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石坡上,伤痕累累的钟六等人惊魂未定,看着谷口那恐怖的黑雾,又看向下方谷地中央,那个浑身浴血、被暗红光芒笼罩、气息变得无比陌生而恐怖的身影。
“大人……?” 钟六声音颤抖。
谷地中央,“蒋瓛”缓缓转过头,那双完全被暗红充斥的眼睛,漠然地扫过石坡上的众人,最终,定格在昏迷的玄玑子手中,那块依旧顽强闪烁着、却似乎对血契星云产生了某种微弱牵引力的淡金玉牌上。
他(它)歪了歪头,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只是被某种本能吸引。
下一刻,身影一闪,已然出现在石坡之上,玄玑子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