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狂暴的禁制水域,舰队驶入一片相对平静,却更显诡谲的海域。这里的雾气不再是单纯的灰白,而是泛着些许幽绿或暗蓝的磷光,偶尔有巨大的、散发微光的水母状生物在船底深处缓缓飘过,投下模糊而巨大的阴影。岛屿的形态也越发奇异,有的通体如墨,寸草不生,有的则布满了色彩斑斓、却明显含有剧毒的苔藓与菌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死寂。
“大人,这里的元气……似乎被某种更庞大的力量‘梳理’过,虽然依旧混乱,但混乱中似乎存在着某种……秩序?”墨羿罕见地流露出困惑,他的感知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和冲击。
刘伯温亦有同感。他运转《皇极经世录》,仔细感应。此地破碎的地脉并非完全无序,其断裂处、能量淤塞处,隐约残留着一种极其古老、极其宏大的“意志”痕迹,仿佛在很久远的年代,有一位无上大能,曾试图梳理、镇压此地的混乱,但最终未能竟全功,或是年代久远,布置已然残破。
“看那边!”一名眼尖的哨兵突然指向右前方一座巨大的岛屿。
那岛屿形似一只匍匐的巨龟,龟首昂向天空。而在那“龟首”的位置,赫然矗立着数根断裂的、布满斑驳海藻与藤壶的巨大石柱!石柱并非天然形成,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纹路,那纹路风格古朴苍劲,与中土现今流行的任何纹饰都迥然不同,带着一种洪荒磅礴的气息。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石柱环绕的中心,地面上刻画着一个覆盖了半个山头的巨大图案——那是一个由无数复杂线条构成的,类似于“八卦”却又远比八卦繁复的阵图!阵图的许多地方已经破损,被泥土和植被覆盖,但残存的部分,依旧隐隐散发出一种镇压八荒、梳理地水火风的无上威严!
“这是……上古遗迹?!”刘伯温心中剧震。他博览群书,精通堪舆星象,却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如此宏大、如此古老的阵法痕迹。其年代之久远,恐怕远超夏商!
舰队小心地靠近这座“巨龟岛”,选择了一处相对平缓的海湾下锚。刘伯温带着墨羿以及一队精锐士卒登岛。
踏上岛屿的瞬间,一股沉重的、仿佛来自时光长河源头的威压便笼罩下来,让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滞。岛上寂静无声,连海浪拍岸的声音都显得遥远。
他们沿着古老的石阶,走向那龟首处的遗迹。越是靠近,那股宏大的威压越是强烈。石柱上的纹路在近距离观看下,更显玄奥,似乎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
刘伯温走到那巨大的阵图边缘,蹲下身,用手轻轻拂去一块残破石片上的泥土与苔藓。石片上刻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古篆,但其形其意,却自然而然地在他心间映现——“镇”!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团暗金国运之力,竟不受控制地轻微震颤起来,仿佛遇到了同源而出、却又更为古老悠久的存在,传递出一种敬畏与共鸣的情绪!
“禹皇……定海……”一个源自血脉深处、源自文明源流的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传说中,大禹治水,划分九州,定鼎天下,也曾治理四海,平定波涛!难道此地,竟是禹皇时代留下的遗迹?这巨大的阵图,是为了镇压这片海域自古以来的混乱与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墨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大人,有发现!”
刘伯温循声望去,只见墨羿在另一根倾倒的石柱下,发现了一处被碎石半掩的洞穴入口。入口处散落着一些相对“新鲜”的痕迹——几片黑色的衣角碎片,以及一些绘制着扭曲符文的兽皮残页,上面散发的气息,与倭寇邪术师同源!
倭寇果然到过这里!他们在此地活动,绝非偶然!
刘伯温眼神一凛,压下心中的震撼,沉声道:“进去看看,小心戒备。”
洞穴内部幽深曲折,弥漫着浓重的海腥与一种淡淡的硫磺气息。洞壁上开始出现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以及更多倭寇留下的印记——简陋的营寨残余、丢弃的破损兵器,甚至还有一些刻画在石壁上的、模仿外面古老阵图却画虎类犬的扭曲图案,显然他们试图研究甚至利用此地的力量,却不得其法。
深入洞穴数百步后,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中央,有一个不断冒着气泡的、散发着微弱热量与硫磺味的黑色水潭。而在水潭旁边,赫然搭建着一座小型的、与深海魔窟中形制相似的邪异祭坛!
祭坛上供奉的不再是八首蛇雕,而是一块约莫人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却有着无数细密孔洞、如同蜂巢般的奇异石头。那石头正不断从水潭中汲取着黑色的水元与地煞之气,转化为精纯的邪能,并通过祭坛上的符文,缓缓注入……祭坛下方,一具被无数黑色锁链缠绕束缚的、庞大的白骨遗骸!
那白骨似鱼非鱼,似蛇非蛇,头生独角,骨架巨大无比,虽已死去不知多少岁月,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气!倭寇竟是在利用这上古凶兽的遗骸,以及这禹皇遗迹残存的力量,作为他们孕育邪能的温床!
“亵渎先皇遗泽,罪该万死!”刘伯温怒意勃发。这些倭寇邪徒,不仅荼毒生灵,竟连人族先皇镇压混乱的圣地也敢玷污利用!
似乎是被生人的气息惊动,那祭坛上的蜂巢黑石猛地一震,散发出浓郁的邪光,祭坛下的凶兽白骨空洞的眼窝中,也骤然亮起两团猩红色的鬼火!缠绕其身的黑色锁链哗啦作响,一股暴虐、死寂、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恐怖气息,如同潮水般从白骨遗骸中苏醒,弥漫整个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