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喧嚣的听涛阁,遁光划破长空,朝着天都域深处那更加巍峨、也更加隐秘的宗门禁地飞去。
气氛沉默而凝重。
玄机子、洛寒锋等几位巨头代表,虽未明言,但气机隐隐将韩默与林雨嫣围在中心,既是保护(防止圣教突袭),亦是一种无形的监管。
韩默能感觉到数道强大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断在他与林雨嫣身上扫过,试图解析他们的修为、根底、乃至神魂气息。林雨嫣对此恍若未觉,周身清辉流转,自然天成,将所有探查尽数隔绝于外。韩默则运转剑魄,守住灵台,任由那些神识掠过,只将自身金丹中期、剑意精纯的一面展现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云雾散开,露出一片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大宫殿群。宫殿由洁白的玉石与泛着星辉的灵木构筑,檐角飞扬,气象万千,周围有无数玄奥符文若隐若现,散发出镇压一方天地的磅礴气息。正是天枢道宗的山门重地——观星台。
在玄机子引领下,众人并未前往主殿,而是落在一座相对僻静的偏殿之中。殿内早已布置好清心蒲团与灵茶,显然早有准备。
分宾主落座,侍奉弟子悄然退下,殿门无声闭合,一层柔和的、隔绝内外探查的光幕随之升起。
“此地乃我宗‘静心殿’,有祖师阵法护持,便是化神修士,亦难以窥探。”玄机子亲手为林雨嫣与韩默斟上灵茶,语气依旧平和,却开门见山,“二位道友,此处已无外人,可否坦诚相告,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何对此圣教之事,知之甚详?”
洛寒锋的目光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毫不掩饰地钉在两人身上,尤其是韩默。五行宗老者与瑶池美妇亦是目光灼灼。
压力,来自四位至少是元婴后期、甚至可能触摸到化神门槛的强者。
林雨嫣端起灵茶,轻抿一口,神色自若:“我二人乃隐世散修,道场偏远,名号不值一提。至于为何知晓圣教之事……”
她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玄机子等人:“不过是机缘巧合,数次与彼辈交锋,从其手中夺得些东西,又因事关重大,不忍见苍生蒙难,故才携证据前来示警。”
这番说辞,显然是避重就轻。隐世散修?哪个隐世散修能随手拿出连天枢道宗都未能掌握的核心证据?又能轻易斩杀元婴、摧毁圣教据点?
洛寒锋冷哼一声,剑气隐现:“道友未免太过敷衍!若只是寻常散修,如何能有这般手段与见识?莫非……与那圣教,本有渊源?” 他这话,已是带着怀疑与试探。
殿内气氛骤然一紧。
韩默眉头微蹙,正欲开口,林雨嫣却轻轻抬手,止住了他。
她看向洛寒锋,眼神清澈无波:“洛长老信与不信,皆在长老一念之间。我二人今日前来,非为自证清白,亦非求取信任。只为告知诸位,大劫将至,愿以手中所知,助诸位抗魔。若诸位以为我二人心怀叵测,或觉此危言耸听,我二人即刻便走,绝不纠缠。”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此行前来,真的只是“告知”与“提供帮助”,而非寻求庇护或联盟。
这番姿态,反而让玄机子等人有些拿捏不准了。
若真是圣教细作,岂会如此轻易离开?若真是心怀叵测,又岂会抛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证据,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玄机子沉吟片刻,缓缓道:“仙子勿怪,洛长老也是心系宗门,言语急切了些。魔劫当前,任何可疑之处,都需谨慎。不过,仙子所言不无道理,当务之急,是应对圣教之谋。敢问仙子,对于主阵眼所在,可有更具体的线索?”
他将话题拉回正事,也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林雨嫣也不再纠缠身份问题,指尖灵光微闪,之前那幅立体阵法图谱再次浮现,只是更加精细,其中几条能量流动的轨迹被特意加亮。
“根据迷雾林节点传输方向的回溯,以及火云泽、葬龙谷等地脉异常波动的交汇分析,”她指向图谱中一片被重重灵光包裹、宛如星云漩涡的区域,“能量最终汇聚、隐匿之处,最可能位于天都域三大龙脉交汇的‘天墟’附近。”
“天墟?!”五行宗老者失声低呼。
瑶池美妇亦是脸色一变。
天墟,乃是天都域一处特殊的秘境,传闻是上古大战后遗留的破碎空间,内部法则混乱,险象环生,但同时也蕴含着某些古老遗迹与机缘。更重要的是,那里是天都域地脉灵气流转的一个关键枢纽,亦是空间相对薄弱点之一!
若主阵眼设在那里,既能最大程度汲取三大龙脉之力,又便于隐藏,甚至可能借助破碎空间遮掩天机!
“天墟范围广阔,内部更是复杂,即便主阵眼真在那里,如何寻找?”洛寒锋沉声问道。
“这便需要借助诸位之力了。”林雨嫣看向玄机子,“天枢道宗有‘周天星斗仪’,可监察地脉灵机、空间涟漪。若能以此仪,配合我提供的能量回溯轨迹,锁定天墟内异常能量汇聚的核心点,范围可大大缩小。”
玄机子眼神微凝。周天星斗仪是天枢道宗重宝之一,轻易不会动用,更别说配合外人推演。
“此事……需禀明掌教。”他没有立刻答应。
“此外,”林雨嫣继续道,“要破主阵眼,非集众力不可为。需有人在外围牵制、清扫圣教在各处的据点与力量,防止他们干扰或增援。亦需精通阵法者,随我等潜入天墟,破解主阵眼外围禁制。”
她将目光投向五行宗老者与瑶池美妇:“五行宗阵法冠绝中州,瑶池仙宗亦有破禁秘术与疗伤圣法。不知二位,可愿相助?”
五行宗老者捻须不语,似在权衡。瑶池美妇则微微颔首:“若此事为真,我瑶池自当义不容辞。”
洛寒锋冷声道:“我太乙剑门负责外围清剿!定要将这些魔崽子,斩尽杀绝!”
初步的分工意向,似乎有了雏形。但其中涉及的信任、资源调配、指挥权归属等实际问题,依旧错综复杂。
“兹事体大,牵涉甚广。”玄机子最后总结道,“需各宗掌教共议,方能定夺。二位道友不妨暂居我天枢道宗客舍,待我等禀明情况,再行商议。如何?”
这既是留下两人,便于随时询问,也是一种变相的“软禁”。
林雨嫣看了韩默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道:“可。”
于是,韩默与林雨嫣被安置在天枢道宗客舍区域一座独立的小院中。小院环境清幽,灵气充沛,但周围明显有阵法笼罩,虽不限制他们出入,却也在监视之下。
“这些老狐狸,既想用我们,又防着我们。”回到静室,布下隔绝禁制后,韩默才低声道。
林雨嫣倒不以为意:“情理之中。若他们轻易就全盘相信,那才奇怪。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把信息和方案摆到了台面上,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她看向窗外,天都域的夜空星辰璀璨,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无形的阴霾。
“接下来,就是等待和博弈了。他们会去验证,去争吵,去权衡利弊。而我们……”她回头看向韩默,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坚定,“正好借此机会,让你我更进一步。”
她走到韩默面前,掌心摊开,一枚散发着纯净寒冰气息、内部隐隐有凤凰虚影流转的晶核,静静悬浮。
“这是从那冰凰遗骸本源中,剥离出的一缕最精粹的‘冰凰之心’。将其炼化,足以让你的剑魄与修为,再上一个台阶。此地灵气充裕,相对安全,是炼化的好时机。”
韩默看着那枚蕴含着浩瀚生机的晶核,心中一暖。她总是将最好的留给他。
“你呢?”他问。
林雨嫣微微一笑:“我自有安排。别忘了,我前世可是仙帝,恢复修为的路,与你们不同。”
她将晶核轻轻按入韩默掌心:“抓紧时间。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韩默不再多言,重重点头,盘膝坐下,开始以自身剑魄与灵力,小心翼翼地沟通、炼化那枚“冰凰之心”。
晶核入体,一股浩瀚而温和、却又带着极致冰寒本源的磅礴力量,瞬间扩散开来!他的经脉、丹田、乃至识海,都仿佛被投入了一片冰蓝色的海洋之中!
剑魄发出欢快的嗡鸣,主动引导、吸收着这股力量,变得更加凝实、璀璨,表面的剑纹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冰蓝与混沌交织的光芒。他的金丹亦在飞速旋转,疯狂吸纳着转化后的精纯灵力,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金丹后期稳步迈进!
与此同时,那冰凰本源中蕴含的一丝上古真灵的法则碎片,也融入他的剑意之中,使得他的剑意除了原有的凌厉、净化之外,又多了一分冰封万物、亘古不化的凛冽之意!
在林雨嫣的护法下,韩默进入了深层次的闭关。
而外界,关于圣教阴谋与应对之策的争论与博弈,正在天都域各大宗门的最高层,激烈地展开。
风暴前的宁静,总是格外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