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隋玉琅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剧痛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意识逐渐回笼,昏迷前那地狱般的景象猛地冲入脑海——冲天的大火、阿依绝望的眼神、黑衣人冰冷的刀锋……
“你醒了?”萧玉卿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正仔细调整着银针,“别乱动,你伤得很重。”
萧珩、沈砚和谢临渊立刻围了上来。隋玉琅看到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庆幸,随即被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取代。他声音嘶哑干涩,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
“高晟……是……高晟……”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萧玉卿连忙喂他喝了点水。
缓过气,隋玉琅断断续续地回忆起来:
“这几日……阿依假装抱恙,深居简出……就是怕被看出破绽。高晟……那个叛徒!他也异常安静,没有像往常一样……惹是生非。现在想来,那是在麻痹我们……”
“今天……下人送来晚膳。阿依没有防备……吃了几口,很快就……吐血不止……”隋玉琅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痛苦,“我刚好走到殿外……听到动静冲进去……就看到她……那些黑衣死士……就从阴影里扑了出来……他们早就埋伏好了!”
“他们训练有素……出手狠毒……目标明确……就是要我们的命!阿依她……她为了让我有机会逃走……”他说不下去了,闭上眼,泪水混合着血污从眼角滑落。那个忠诚勇敢的侍女,最终用生命为他换取了一线生机。
萧珩面色凝重:“我们查过了,火灾现场和周边,没有任何南国人异常活动的迹象。那些死士,行事作风,明显是出自黎国豢养的死士之手。”
沈砚接口,声音低沉:“黎国人,杀南国(表面上的)公主和皇子?这太不合常理。除非……他们根本就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和与隋玉琮的恩怨?或者,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杀人灭口那么简单?”
谢临渊眼神冰寒,说出了最可怕的推测:“或者,他们的目的,也许是向某人示好,毕竟,你的身份多半已经暴露......”——太子急于立功挽回圣心、并且可能与南国势力早有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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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王府,琼华阁。
夜已深沉,月华如水,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入室内,柔和了夜晚的静谧。
谢临渊轻手轻脚地踏入温琼华的闺房,这里还并未因她的出嫁而有任何改变,处处透着精致与娇慵,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特有的药草淡香,让他紧绷的心神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因着回门宴后被紧急叫走,他又去二皇子府处理了那般惊心动魄的大事,温琼华便暂歇在了自己未出阁时的琼华阁。这还是成婚后,谢临渊第一次正式在她的闺房中过夜。以往都是深夜翻窗进来的。
温琼华并未睡下,正拥着锦被靠在床头,手中随意翻着一卷书,烛光映得她侧颜柔和静谧。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眸光清澈如水:“回来了?事情很棘手?”
谢临渊走到床边,很自然地脱掉外袍,将她连人带被拥入怀中,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清香,仿佛这样才能驱散方才的血腥与阴谋。他不想让她担心那些肮脏的算计和危险,便刻意放缓了语调,带着一丝疲惫的撒娇:“嗯,一些公务琐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还是抱着娇娇儿舒服。”
温琼华感受着他身上带来的夜凉气息,以及那不易察觉的一丝紧绷,没有追问。她通透,知他若不想说,必有他的道理。她放下书卷,柔软的手轻轻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声音懒洋洋的:“那就早些安置吧。白芷方才送来了安神汤,我让人温着呢,要不要喝一点?”
“你喝了吗?”谢临渊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
“喝过了。”温琼华微微躲闪,语气娇慵,“白芷盯着呢,逃不掉。”
谢临渊低笑,吻了吻她的额头:“真乖。”他挥手熄灭了远处的烛火,只留床边一盏小小的羊角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他拥着她躺下,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尽管心中装着鸿胪寺的滔天大火、隋玉琅的重伤、太子的毒计,但在此刻,抱着怀中温软馨香的人儿,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和心跳,那些纷扰似乎暂时被隔绝在外。他需要这份宁静和温暖来沉淀思绪。
“娇娇儿。”他低声唤她。
“嗯?”她睡意朦胧地应着。
“没什么,”谢临渊收紧了手臂,声音低沉而温柔,“只是觉得,能这样抱着你,真好。”他心底已暗自决定,明日必须再加派一倍的人手,青黛必须寸步不离,暗处的影卫也要再增加。太子的疯狂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绝不能让琼华受到一丝一毫的波及。
温琼华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仿佛感知到他心底的不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大型犬类:“睡吧,阿渊。”
她的包容和宁静,像最好的良药,慢慢抚平了他心中的焦灼与戾气。谢临渊闭上眼,将脸埋在她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是啊,无论外面如何狂风暴雨,他总要护住怀中的这一方静谧天地。为了她,他必须更快、更狠地粉碎那些阴谋诡计。夜色中,他搂着妻子的手臂温暖而坚定,那双闭着的眼眸深处,却已是一片冰冷的杀伐决断。明日,又将是一场新的风暴。但此刻,他只想享受这难得的、属于他们的温存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