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药香蕴奇效,隐语探医女
星尘溪在下游变得平缓开阔,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跳跃着细碎的金光,白日里看不出任何夜晚的幽蓝异象。沿岸生长着许多茂盛的植物,不少都挂着晾晒的草药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合的药草清香。
一间简朴却干净的茅屋依水而建,屋前用竹篱围出一个小院,里面整齐地排列着药圃、晾架和各种陶制药罐。这里便是孙郎中的药庐。
还未进院,便听到里面传来轻柔的哼唱声,以及捣药杵与药臼有节奏的碰撞声。
“小莲姐姐!”墨羽肴熟门熟路地推开篱笆门,欢快地喊道。
哼唱声停下,一个穿着淡青色布裙的少女从屋内探出身来。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容貌清秀,气质温婉,眼神澄净,手中还拿着一个捣药杵。看到墨羽肴,她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是羽肴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随即,她看到了墨羽肴身后的洛尘,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和不易察觉的谨慎。
“孙爷爷在吗?洛尘哥哥想来谢谢他昨日的救治之恩。”墨羽肴抢着说道,自动把洛尘归为了“哥哥”辈。
小莲的目光落在洛尘身上,微微颔首:“师父一早就去后山采药了,说是发现了一株罕见的‘夜荧草’,怕是傍晚才能回来。”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如同溪水潺潺。
“夜荧草?”洛尘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听起来就与发光现象有关。
“嗯,”小莲点点头,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是一种喜欢长在背阴潮湿地、夜晚会发出微光的草药,很罕见,对安神定惊有奇效。”她解释得很自然,仿佛夜晚会发光的草药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洛尘心中微动。这里的动植物似乎普遍存在发光或异常特性。他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小莲姑娘代我向孙郎中转达谢意。昨日若非孙郎中妙手,我恐怕还要多受不少罪。”
小莲微微侧身避礼,柔声道:“洛公子客气了,医者本分。而且公子的体质……似乎异于常人,伤口愈合的速度极快,师父昨日还念叨说从未见过如此强韧的生机。”她说着,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洛尘已经几乎看不出异样的手臂。
又提到体质。洛尘意识到,他远超常人的恢复能力在这个地方似乎也显得有些“突出”了。
“或许是孙郎中的药效非凡。”洛尘再次将功劳推给草药,随即话锋一转,“说到草药,我见村中植被丰茂,许多都未曾见过,药性想必也极为特殊。小莲姑娘常年在此,定然精通此道。”
小莲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精通不敢当,只是跟着师父学了些皮毛。桃源村水土特别,生长的药材药性确实比外界传闻的要强上许多。”她指了指院中的药圃,“你看那边叶片呈心形、边缘有银线的,是‘银心草’,宁心效果极好;那边开着蓝色小花的叫‘雾蓝’,对化解沼瘴之气有奇效……都是外面很难寻到的。”
她如数家珍,眼神发亮,显然真心热爱此道。
洛尘仔细观察着她提到的草药,发现它们的确长得格外水灵茁壮,形态色泽都透着一股旺盛的生机。他状似无意地走到晾架旁,上面正晒着一些昨日孙郎中给他用过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墨绿色草药。
“这便是昨日所用的伤药之一吧?气味清凉,敷上后痛楚立减。”洛尘拿起一小片,仔细嗅闻,其清凉提神的效果远超薄荷,且隐隐有一丝微弱的能量感流入鼻腔,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小莲点头:“这是‘凉骨叶’,只长在星尘溪下游的岩石缝里,清热解毒、镇痛消肿的效果是最好的。”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用溪水捣碎外敷,效果更佳。”
又是星尘溪水。
洛尘放下草药,目光扫过药庐角落几个明显是煎药用的陶罐,其中一个罐子内壁似乎附着着一层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荧光残留。他心中了然,村民们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日常利用着溪水的特殊功效。
“看来这星尘溪,真是桃源村的福泽之源。”洛尘感慨道,目光投向窗外流淌的溪水,“不仅景色殊异,连溪水都似有强身健体、增强药效之能。昨日我便听墨姑娘提及,此溪夜晚还有星辉流淌的奇景,可惜昨夜未能亲眼得见。”
他故意将话题引向溪水的异常,想看看这位看似单纯的医女会作何反应。
小莲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然,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未能逃过洛尘的眼睛。她低下头,继续捣着药臼里的药材,声音依旧轻柔,却多了几分谨慎:“嗯……溪水是很好。至于发光……大约是月光映照的水波吧,村里人劳作一天,晚上都早早歇了,也没谁特意去看过。”
她在说谎,或者说,在回避。
墨羽肴却在一旁插嘴:“不是呀小莲姐姐!孙爷爷昨天明明说……”她话没说完,小莲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
“羽肴,你去帮我把院里那筐新采的‘地茯苓’拿进来好吗?我有点搬不动。”小莲柔声请求道,巧妙地支开了她。
“哦,好呀!”墨羽肴不疑有他,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支开了墨羽肴,小莲才抬起头,看向洛尘,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低声道:“洛公子,你……是外面来的。有些事,不知道或许更好。星尘溪是养育我们的母亲河,我们敬她爱她,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知道太多,有时候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语气带着善意,却也透着明确的警告和疏离。她显然知道些什么,但恪守着某种规矩或恐惧,不愿对外人多言。
洛尘明白了她的意思。村民对于异常现象心照不宣,甚至日常利用,但却形成了一种共同的默契——不深究,不谈论,尤其不对外人言。
“是在下唐突了。”洛尘从善如流,立刻道歉,“只是见此地风物奇异,一时好奇,多谢小莲姑娘提点。”
见洛尘如此识趣,小莲松了口气,神情重新变得柔和:“洛公子不必客气。你伤势未愈,还需静养。若不嫌弃,我这里有些安神的‘银心草茶’,泡给你和羽尝尝?”
这时,墨羽肴吭哧吭哧地抱着一小筐沾着泥土的块茎跑了进来:“小莲姐姐,是这些吗?”
话题自然地被引开。小莲接过筐子,笑着道谢,然后真地去屋内取了晒干的银心草,为两人泡了草药茶。
茶汤清澈,带着淡淡的甘甜和清凉,入口后确实让人心神宁静,疲惫感消减不少。洛尘细细品味,再次感受到那远超普通植物的温和效力。
又在药庐坐了片刻,请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草药常识后,洛尘便起身告辞。墨羽肴虽然还想和小莲聊天,但也跟着走了。
离开药庐一段距离后,墨羽肴才后知后觉地小声问洛尘:“喂,你刚才是不是故意问小莲姐姐溪水发光的事啊?她好像不太想说的样子。”
洛尘看了她一眼,这姑娘有时候直觉倒是敏锐。“只是好奇。或许那涉及村中禁忌吧。”
“禁忌啊……”墨羽肴歪着头,“好像是的哦,叔公也提过,不让靠近村西那个黑山洞,说是祖训。唉,好没意思,那么多规矩。”
村西的黑山洞?又一个禁忌之地。
洛尘默默记下。看来,桃源村的秘密,不仅存在于发光的水和力大的人身上,还隐藏在那些被明令禁止靠近的地方。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日头已经偏西。
“走吧,该回去了。”洛尘说道。
两人沿着溪流往回走。在经过一片茂密的芦苇荡时,洛尘眼尖地瞥见靠近岸边的水底,似乎有一抹不同于鹅卵石的、规整的深色轮廓。
他脚步微微一顿。
那形状……像是一截被泥沙半掩埋的、腐朽的木头?但又不太像,那规整的直角边缘,更像是……某种人造物?
他正想仔细查看,芦苇丛中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似乎有什么不小的东西被惊动,迅速游向了深水区,搅起一片浑浊。
墨羽肴被吓了一跳,赶紧抓住洛尘的衣袖:“呀!是什么?水蛇吗?”
洛尘凝视着那片逐渐平复的水面,和那再次被浑浊河水掩盖的模糊轮廓,目光深邃。
“或许吧。”他淡淡应道,心中疑窦再生。
这看似平静祥和的桃源村,其水下隐藏的,恐怕远不止发光的微生物那么简单。那条消失的与外界连通的小径,真的只是因为地震而湮灭的吗?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而谜底,深藏在流水、山林与村民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