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夜探星溪遇异象
秦村长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洛尘身上，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屋内空气仿佛凝滞，连一向跳脱的墨羽肴都屏住了呼吸，悄悄往老阿婆身后又缩了缩。
洛尘心神紧绷，面上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落难者的疲惫与恭敬，将之前的说辞再次复述一遍，细节分毫未变：“晚辈洛尘，乃中原行商。随商队途经附近山林时，不幸遭遇罕见地动山崩，与同伴失散，仓皇间跌落山崖，侥幸被藤蔓树木所阻，捡回一命，却迷失方向，误入贵宝地。冒昧打扰，还望村长海涵。”
他刻意模糊了“中原”的具体所指，并借用了常见的“地动山崩”作为理由，避免提及无法解释的电磁暴和穿越现象。
秦村长静静听着，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洛尘的脸，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地动山崩？老夫在此居住一甲子有余，从未听闻左近有此等剧烈地质变动。”
洛尘心头一凛，神色不变，应对道：“天威难测，或许只是局部小范围的山岩滑落，声势骇人，晚辈当时惊慌，形容或有夸大。”他巧妙地将问题归咎于自身的主观感受。
秦村长未置可否，目光扫过洛尘破损的衣物和一旁的登山包：“洛小友这身行头，倒是稀奇得很，不似寻常商贾之物。”
“家中略有薄产，此次行商路途遥远险峻，故特制了些便于跋山涉水的衣物行囊，让村长见笑了。”洛尘早已准备好应对关于衣着装备的疑问，回答得滴水不漏。
“哦？”秦村长走近两步，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捏了捏洛尘冲锋衣的撕裂处，又看了看GoRE-tEx面料的内衬，眼中讶异之色更浓，“这材质……非丝非麻，坚韧异常，工艺更是闻所未闻。中原之地，如今已有如此巧夺天工之技？”
“地域偏僻，陋巷之技，不敢当村长谬赞。”洛尘谦逊低头，避重就轻。
秦村长不再追问衣物，转而道：“你方才说，欲寻官府，返回中原？”
“正是。不知村长可知晓出山路径，或附近州县驿站在何处？晚辈感激不尽，若能返回，定当厚报。”洛尘顺势提出核心需求。
秦村长沉默了片刻，屋内只听得见墨羽肴有些紧张的呼吸声。孙郎中和老阿婆也安静地站在一旁，显然以村长为尊。
良久，秦村长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洛小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桃源村地处万山深处，四周皆是险峰绝壁、迷雾沼瘴，自古只有一条极为隐秘崎岖的小径与外界相通，且近百年来，地震频仍，地貌大变，那小路早已湮灭无踪，无人再能寻得。村中之人，也已数代未曾外出，更不知外界州县变迁。所谓官府……早已是传说中的名词了。”
出路已绝！
尽管早有预感，但听到村长亲口证实，洛尘的心还是猛地往下一沉。这意味着他短时间内，甚至可能永远都无法通过常规方式返回现代。他必须做好长期滞留于此的最坏打算。
“竟……竟至如此……”他适时地流露出震惊与失望交织的表情，演技无可挑剔。
秦村长看着他，语气缓和了些：“既来之，则安之。桃源村虽偏陋，却也衣食无忧，民风淳朴。小友若不嫌弃，可暂且在此住下，从长计议。或许他日有机缘，能寻得新的出路。”
这是要留下他？是善意收留，还是……变相的软禁监控？洛尘脑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他目前没有选择，只能接受。
“村长收留之恩，晚辈没齿难忘，日后定当竭力报答。”他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嗯。”秦村长点点头，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你身上有伤，便先安心养着。住处……”他目光扫向孙郎中和老阿婆。
老阿婆连忙道：“俺家东厢房还空着，干净着呢，让洛小哥住下就好，也方便孙郎中看顾伤势。”
秦村长颔首：“如此甚好。便有劳阿桂婆和孙郎中了。”他这才仿佛注意到一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墨羽肴，目光转向她，“肴丫头，你叔公进山未归，你便也先在阿桂婆这里住下，莫要乱跑，免得你叔公回来寻不见人着急。”
墨羽肴如蒙大赦，赶紧点头如捣蒜：“嗯嗯！谢谢秦爷爷！我一定不乱跑！”只要不立刻把她送回侯府，怎么都行。
安排已定，秦村长又对洛尘嘱咐了几句“安心静养”、“遵守村规”之类的话，便借口祠堂尚有事务，先行离开了。自始至终，他没有追问任何关于洛尘来历的细节，也没有透露任何关于村子异常之处的信息，态度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窥探的疏离。
孙郎中也随后告辞，说明日再来换药。
老阿婆——桂阿婆则热情地领着洛尘和墨羽肴去了东厢房。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应起居用品俱全。
洛尘将背包放下，心中疑虑更深。村长的应对太过完美，既给出了无法离开的合理解释，又表达了善意收留，堵住了他后续追问的所有可能性。这个老人，绝不简单。
暂时安顿下来，洛尘需要信息。而最好的突破口，就是身边这个对村子了解可能也有限，但至少比他熟悉，并且显然藏不住话的少女。
傍晚，桂阿婆准备了简单的饭菜：粟米饭，几样清爽的野菜，一碗山菌汤，还有一小碟中午巡山队猎回的山彘肉。肉质紧实，香气扑鼻，味道极佳。
墨羽肴吃得津津有味，连连夸赞阿婆手艺好。洛尘也安静进食，每一口都仔细品尝。食物味道天然醇厚，远超现代工业化农业产品，但他并未尝出任何明显异常成分。
饭后，桂阿婆在厨房收拾。洛尘看向坐在对面，正摸着微鼓的小肚子，一脸满足的墨羽肴，拿出了他的“诱饵”。
他从背包侧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金属扁盒。这是高强度浓缩能量棒，特供他们探险队，成分包含坚果、干果、巧克力、蛋白粉等，热量极高，味道也经过精心调配，香甜浓郁。
他打开盒子，露出里面几块深褐色、散发着可可和坚果香气的方块。
墨羽肴的鼻子立刻像小动物一样耸动起来，眼睛瞬间瞪圆，死死盯着那从未见过的食物：“这、这是什么？好香啊！是糖糕吗？样子好怪……”
“算是吧，我家乡的一种干粮，味道尚可。”洛尘掰下小小一角，递给她，“尝尝？”
墨羽肴犹豫了一下，但那浓郁的香气实在诱人，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放进嘴里。
下一秒，她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仿佛有星星在闪烁：“唔！好甜！好香！还有果仁！脆脆的！这是什么神仙味道？！”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抓住洛尘的胳膊（完全忘了之前的“恩怨”），“还有吗还有吗？这个好好吃！你用这个跟我换烤鱼好不好？我帮你烤十条！不！二十条！”
洛尘看着她因为这现代再普通不过的能量棒而兴奋得满脸放光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也有些许异样。他合上盒子：“此物所剩不多，需慢慢品尝。若姑娘喜欢，日后可再予你一些。”
墨羽肴顿时蔫了，眼巴巴地看着盒子，撅起嘴：“小气……”
“不过，”洛尘话锋一转，“若姑娘能为我解答些许疑惑，或许我能更快想起是否还有存货……”
“你问！你问！”墨羽肴立刻又来了精神，为了美食，毫不犹豫地“出卖”信息，“只要我知道的！不过我先说好啊，我也是刚来没多久，好多事情也不知道哦！”
“无妨。”洛尘开始提问，问题经过精心设计，看似随意，实则指向明确，“我见村中百姓似乎都体格健壮，连孩童都活泼异常，可是与饮食有关？或是常饮用那星尘溪之水？”
“唔，好像是吧？”墨羽肴歪着头想了想，“我听叔公说，村里吃的喝的都是山里的东西，特别好。溪水是大家都喝啊，甘甜甘甜的，但发光什么的，我今天才知道！孙爷爷说要天黑去看才明显！”她显然对发光溪水更感兴趣。
“那巡山队的壮士们，似乎尤其厉害，他们日常如何训练？可是村中人人皆习武？”洛尘继续问。
“训练？好像没特意训练吧？”墨羽肴眨眨眼，“就是天生力气大？我听阿婆说，他们也就是平常干活打猎啊。不过村里好像确实没什么病秧子，连老头老太太都能扛柴火呢！真奇怪……”她自己也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疑惑。
“村中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祠堂、禁地，或者有什么古老的传说？”洛尘引导着。
“祠堂就在后山，秦爷爷他们经常去，可是不让女人和外人进的，说是供奉祖先的地方。”墨羽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禁地好像也有，村西头那个黑漆漆的山洞就不让人靠近，说是有毒瘴。传说嘛……就是星尘溪那个咯，还有说山里有山神保佑什么的，老套得很。”
她提供的信息零碎且浅层，证实了村子确有异常，但核心秘密显然并非她这个“外来暂住者”能接触到的。
见问不出更多，洛尘便履行承诺，又给了她一小块能量棒。墨羽肴像得了什么宝贝，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小口一小口地舔，幸福得冒泡。
夜色渐深，桂阿婆催促两人休息。
洛尘回到东厢房，却没有丝毫睡意。他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完全陌生、星辰分布却似乎与记忆中大体重合的夜空，心中计划已定。
他必须亲自去验证那星尘溪的异常。
待到万籁俱寂，村里灯火几乎完全熄灭，只有虫鸣唧唧之时，洛尘如同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窗户，融入夜色之中。他根据白天的记忆和墨羽肴无意中透露的“溪流回湾处的深潭”，向着村外溪流方向潜行。
他的行动悄无声息，避开了所有可能的值守点（如果有的话），很快便再次听到了潺潺水声。
越靠近溪流，空气中那种奇异的花香似乎越发清晰。月光下的溪流像一条银色的缎带，蜿蜒穿过林地。
他找到了一处水流较缓、形成一个小小回水湾的地方，那里水色更深，岸边岩石耸立。
他屏住呼吸，凝神望去。
果然！
在月光无法直接照射到的岩石阴影下，溪水之中，点点微弱的蓝色荧光逐渐亮起，如同沉入水底的繁星，随着水波轻轻摇曳、明灭。光芒比白天所见要清晰得多，柔和而梦幻，将一小片水域映照得如同幻境。
不是反射光！是水体自身发出的光！
洛尘心脏微微加速。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掬起一捧水。
掌心中的水，荧光更加明显，仿佛捧着一掬流动的星砂，冰凉舒爽。他仔细观察，甚至能看到一些极其微小的、几乎透明的絮状物在发光，但随着水从指缝流走，荧光又迅速黯淡下去。
这绝非普通现象！是某种发光微生物？还是水中溶解了特殊的发光物质？
他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原本用于采集岩石样本的密封小袋，谨慎地采集了一些发光的溪水样本。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采集水样时，身后远处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绝不属于自然声响的窸窣声！
那不是风吹草动，也不是小兽穿行，更像是……有什么体型不小的东西，在极其谨慎地移动，并且，停了下来。
洛尘全身肌肉瞬间绷紧，采集动作凝固，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致。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保持原有姿势，耳朵捕捉着身后的任何细微动静，眼角的余光扫向水面，试图通过倒影观察后方。
一片寂静。
只有溪水潺潺，虫鸣依旧。
但那被注视的感觉，却如同实质般黏在他的背上。
刚才那声响，绝非错觉。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正在观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