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袁凡拍手起身。
袁克轸奇道,“去哪儿?”
“多新鲜啊,南开大学啊,不是您指派的吗?”袁凡有些不乐意了。
袁克轸摆摆手,“去南开不急,我先跟你商量个事儿。”
他拉着袁凡进了书房,这儿清净,“那天那个麻袋,里头的东西我估了估,算下来有个三万一千块的样子……”
袁克轸说的是端午的壬字镖。
吃了那假警局之后,拎走的那个麻袋,当时他先着家,袁凡便搁他那儿了。
那麻袋中装了一保险柜的东西,黄鱼银元这都好说,还有一些金表珠宝之类的,这就含糊了。
袁克轸昨天特意找行里的老师傅估了价,三万出头,三万一不到一点。
亲兄弟明算账,请郭汉章走镖的一万,是袁克轸垫付的,这趟活儿净利两万一,两人一人得了一万零五百。
袁克轸乐得滋滋儿的,家里刚添了一口小吞金兽,这笔钱够买不少奶粉了。
“不对,进南兄……”
袁凡一拍脑门儿,“稍等一下啊!”
他跑去卧室打了个转,从床底拖出来一麻袋,不是袁克轸过来算账,他都差点儿给忘了。
“又是一麻袋,这是啥啊?”
袁克轸大大咧咧地伸手一接,腰椎“咔”的一声脆响,他一个拿捏不住,麻袋“嗖”地掉脚面上,他又“喔”地一声长嚎,抱着脚跳了起来。
“哎呦,我滴个亲娘……里头装的是个嘛,痛死爷了。”
袁凡一脸坏笑地取出一张羊毛毡子,这是写字的时候,用来防止洇墨的。
他又在上头垫上两层宣纸,单手提起麻袋,“咣啷啷”地一倒,房中陡然一亮,金光大盛。
“你小子这是……没听说哪家银行被劫了啊?”
袁克轸这下脚也不疼了,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这是多少啊?”
“我到哪儿知道去?这不正数着吗?”
袁凡头也不回,学着打麻将砌牌的样子,将黄鱼五块一摞码好,一路码过去,眼前很快就砌出一道金色城墙。
二十四摞,整整一百二十条,六万两!
成堆的黄鱼当中,还有一些纸卷,一卷卷的像卷烟一样,花花绿绿的。
袁凡不辞辛劳地展开,一张张的记下数,再用镇纸压住。
这些庄票倒是不多,才一万八千多元,加上大黄鱼,加起来不到八万。
袁凡拍拍手,满满的成就感,不枉了自己加了个夜班。
“进南兄,这一麻袋,加上那一麻袋,算十万吧!咱哥儿俩一人五万,挺嘚!”
袁克轸拿起一根黄鱼,塞嘴里咬了一口,有牙印,是真的。
“了凡,你这一麻袋,打哪儿来的?”袁克轸正色问道。
他不是没见过钱的主,可这一麻袋一麻袋的,他也有些懵。
什么时候,麻袋成计量单位了?
“这个怎么说呢?”袁凡呵呵一笑,“我要说是从茅坑里挖的,您信么?”
“我信你个鬼!”袁克轸瞧着袁凡,慢慢的有些发僵。
看袁凡笑容不改,他眼前一黑,“你是说真的,茅坑里……挖金子?”
袁凡笑呵呵地将那天的事儿说了,掐头去尾的,还着重说了取金的细节。
不等他说完,袁克轸将手里的黄鱼一扔,旋风一般跑了出去。
“咣!”
“哗啦!”
黄鱼扔在金色城墙上,一声动人的脆响,城墙坍塌下去,院里接着传来舀水和呕吐的动静,“呕!”
过了半晌,袁克轸水淋淋地进来,脸色雪白,堪比潘安,秒杀宋玉。
他的眼光晃过那金色城墙,喉头又是一紧,赶紧别过脸去,恨恨地瞧着袁凡。
今儿这亏可吃大发了,这个瓜十年都吃不完,写实版的“金钱如粪土”啊。
被那杀人的眼神盯着,袁凡心里一凉,千日防贼谁也防不住,何况还是家贼。
他赶紧服软讨饶,“哥哥,这可不能怪我啊,天地良心,是您手快,可不是弟弟存心坑您!”
过了半晌,袁克轸才用力拍着袁凡的肩膀,咬着后槽牙道,“哈哈,你是无心之失,我是那不讲道理的人么?”
听他这么一说,袁凡心里更揪着了。
袁克轸将那麻袋拿来,把书桌上东西全扫了进去,只抓起他啃的那根,用力擦了擦,再揣进兜里。
“那一麻袋哥哥不跟你客气,这一麻袋,哥哥脸皮再厚,也不能分……”
袁克轸伸手止住袁凡的话,“这一根儿,哥哥咬着了,就留着玩儿,其它的就不说了,就这样!”
收拾好东西,两人出门。
袁克轸这辆车是福特t型车,轮胎挺窄,车身挺高,远远一看,像浴缸成精。
这款车颜值不高,却有一个好处,底盘高,皮实,能当越野车开,简直是为华国的路况量身定制的。
南开大学不算太远,就在八里台。
之所以叫八里台,就是因为那地儿离鼓楼有八里地。
汽车很快就出了城,袁凡算是知道了,袁克轸今天去南开的目的。
他是去捐钱的。
老袁家给南开捐钱,这是老传统了。
南开是翰林严修以一己之力搞起来的,是一所私立学校。
严修自己没实业,也不炒楼盘,注定了要四处化缘。
他第一个化缘的对象,就是老袁。
开始的时候,严修是在一个叫南开洼的地方盖了一所南开中学。
没几天功夫,他的那点儿家底子很快就见到底儿了,是当时的军机大臣老袁带头捐钱一万两,南开中学这才活了下来。
后来南开用这笔钱盖了一座礼堂,名叫“慰廷堂”。
这是用的老袁的表字,“慰廷”。
后来严修在南开中学旁边盖了栋楼,搞了个大学部,开始不过几十个人。
没两年,南开大学学生暴涨,南开洼装不下了,便在八里台盖了新校区,将大学搬到了八里台。
搬迁!
还是一所大学的搬迁!
想想就知道靡费之巨,几乎是肯定的,搬着搬着,学校又没钱了。
尽管这时老袁已经不在了,袁太夫人闻讯之后,又掏出十万元。
学校拿这钱盖了一座实验楼,并且命名为“思源堂”。
这个既是谐音梗,又是“饮水思源”之意。
慰廷堂,思源堂。
“袁”和“慰廷”,就这样刻进了南开的年轮。
袁克轸今儿又是去南开捐钱的。
他是奉了袁太夫人死前遗言,来为南开捐款两万元。
“给南开捐款,这是好事儿,没说的,问题是这事儿您拉上我干嘛?”
袁凡有些不乐意了,他最讨厌当背景板,“我在家里躺着赚钱,分分钟一封银元上下,不香的吗?”
“你小子,让你跟着你就跟着,哥哥我能害你吗?”袁克轸瞪眼道。
“不能……吧?”
袁凡现在有些心虚,弱弱地应道。
没多久,汽车就到了六里台。
不用说,这儿离着鼓楼,是六里路。
路边是一片挺阔气的建筑,气势恢宏,那就是李耀亭供职的北洋大学。
到了六里台,看着前方不远处,有一丛建筑突兀地戳在河边,灰扑扑的。
在北洋大学的衬托下,一瞧就是营养不良的小模样。
那就是八里台的南开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