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再动,轻盈如掌上飞燕,“锐”字上方又多了一个“曹”字。
“这个“曹”字,是“草”字头,加一个“曰”字和一个“日”字。
“曰”者,口碑也,“日”者,尊位也。
曹家本就是草头无根,底蕴浅薄,为了那尊大位,还不顾天下悠悠之口,倒行逆施,迟早会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死!”
袁凡呵呵冷笑,花枝在“曹”“锐”二字连点,“总而言之,“曹”字草头无根,“锐”字金刃露锋,这两字相合,恰为“草上悬刀”之局,此局一成,如铡刀割草,岂有不亡之理!”
“啪!”
“好!好一个“草上悬刀”局!”
“好一个破损之卦!败亡之卦!”
周学熙猛然击掌,满脸红光,“了凡,你先说的曹四明年必死,这又从何而来?”
“哈哈,这个不难!”
袁凡扔掉手中花枝,笑道,““兑”卦属泽,其数为二,亡期是为两年之内!”
三人似有狐疑之色,这也有些笼统了吧?
“不信?”
袁凡直起身来,问道,“那曹四的是哪年生人,我批一下流年,看是否相合?”
靳云鹏不假思索地道,“他是同治七年生人,西历1868年。”
袁凡闭着眼睛掐算了一下,再睁眼笑道,“果然如此,到了明年,曹四流年相冲,呈“斧金伐木”之局,以利斧伐木,他又如何能够不死?”
有了流年支撑,三人的狐疑之色尽去。
周学熙却是紧声追问,“了凡,斧金伐木,又是怎么个伐法?”
抬头一看,这老头一脸的欲求不满,袁凡不由得为曹四感到悲哀,这老小子得有多招人恨呐。
“也罢,我再给您三位推演一下流年!”
袁凡不得已,只好重新捡起那根花枝,先在沙滩上写下“1868”四个数字。
算下来这老小子今年实岁五十五,明年五十六,挂了也不算短命。
“同治七年是戊辰之年,纳音五行是“大林木”,曹四是为木命。”
花枝又在沙滩上写下“1924”,与“1868”平齐,“明年是甲子年,纳音五行是“海中金”,是金命。”
袁凡两相对照,朗声道,“天干甲木克戊土,地支子水冲辰土,子辰相害,水土相战,甲子年与戊辰年相遇,形成“天克地冲”之局,大凶!
曹四之流年,是“大林木”被“海中金”所克,斧金伐木,根基立斩……”
袁凡闭上双眼,五指飞快掐算,嘴里不停地说着黑话。
片刻之后,他眼睛一睁,精光一闪而逝,“明年是闰六月,在立冬前后金气最盛,斧金伐木之变,就在彼时!”
明年立冬前后?
那就是说,不到一年半了?
三人听得如醉如痴,又惊又喜。
袁凡的推演,环环相扣,抽丝剥茧条理分明,全然没有江湖术士的那些故弄玄虚含糊其辞,让人不得不信,不得不服。
靳云鹏跟着问道,“了凡,你可能推演出他们是如何败亡……”
“轰隆!”
耳边突然有天雷炸响,打断了靳云鹏的发问。
和风丽日的高天之上,骤然堆满乌云,天地瞬时晦暗,乌云之中雷霆滚滚。
袁凡身子一僵,浑身冰凉,如入冰窟,如堕深渊。
一种无可抵御的莫大恐惧,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似乎有一个小人儿站在心脏上,猛地一揪,“啊!”
无法言说的剧痛之下,一缕殷红的鲜血,从袁凡的嘴角溢出。
他惊恐地抬头望天,想转身逃跑,却浑身僵直,连竖个中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被盯上了!
他被摁住了!
层层乌云之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巨眼,隔着亿万虚空,冷漠地注视着他,如同神祗俯视蝼蚁。
霎时间,袁凡升起明悟,天发杀机,自己怕是在劫难逃了。
解封了玄枢,得到了解命的典籍,勤修之后修为日深,袁凡也是有些飘了。
什么都敢乱说,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然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机如铁,以万物为齿轮。
一条草狗,也妄图勘破天机?
平时那些无关紧要之事,恒河沙砾之人,也就算了,懒得管,也管不过来。
但今天这事儿,涉及了曹氏兄弟生死存亡,一旦泄露,天机必乱。
天道的齿轮,搞不好就会磕掉一两个。
袁凡想通了,认命地笑了笑,意外地平静。
莫说自己动弹不得,就是能跑能跳,博尔特附体,又能跑哪儿去?
再说,自己又何必跑?
搞不好,被天雷这么一劈,自己又可以看到袁老板,又能恢复国家一级废物的美好生活了。
袁凡正做着心理建设,脑海中的玄枢铜钱动了!
它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像是葛大爷午睡,睡得熟了,打了个翻身。
一道澄澈的毫光突现,像一个野外帐篷,将袁凡的脑海全部罩住,捂了个严严实实。
咦?
这个盖子一捂,像是一阵春风吹过,袁凡心头的恐惧顿时烟消云散。
他的身子突然又可以动弹了,天天磕药的力气又重新回到身上。
“呼!”
一阵狂风无根而来,卷地而过。
天上的乌云转眼散尽,又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袁凡抬头望天,他似乎看到了,乌云之后的那只巨眼,有些疑惑地朝这方“看”了又“看”,却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露出恼怒之色,悄然隐去。
我去,袁凡长吐了口气,他又行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家祖屋神龛上的这枚铜钱,有多大的神通,居然连天机都可以糊弄。
有祖宗的大粗腿可以抱,啧啧……自己是袁柳庄的十九代嫡孙,真是需要感谢十八辈儿祖宗!
嗯?
袁凡的眼底突然泛过一丝喜色。
玄枢翻身,危机消散,他突然有了预感。
明年曹锐丢命之时,便是玄枢“破命”之门开启之刻。
天雷来去,不过片刻光景。
三人的目光从天上收回,这才发觉袁凡的异样,更是被他嘴角的血迹惊住了。
如果说之前,对袁凡的说辞,他们是信了八成,那现在就是信了个十足十!
为了这次卜算,都他娘的差点挨雷劈了,哪里假得过来?
“了凡,你这是……没事儿吧?”
周学熙满是歉意,声音发虚。
袁凡这可是被他绑来的,要是被老天爷一波带走了,他怎么跟周瑞珠两口子交待?
“没事儿,”袁凡抹了抹嘴角,安慰道,“就是吐了口瘀血,医学证明,血这玩意儿,吐吐更健康!”
见这货还能说笑,周学熙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袁凡转头看向靳云鹏,玩笑说道,“靳公,您可别追问细节了,这贼老天,最大的能耐就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最是不讲武德的!”
靳云鹏也是歉意地摆手,“不问了,不问了,也是怪我,这么大把岁数了,还不知道进退。”
这口锅,他也跑不掉。
袁凡这口老血,可是在他追问之后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