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德性,还小霸王……学习机?
袁凡“噗嗤”一乐,一扭头看到露西过来了,问候道,“露西女士,您还好吧?”
露西女士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跟着个年轻的法兰西女仆。
这个名叫舍恩伯格的女仆特别好玩,在约瑟夫吃枪子儿的时候,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掐了半天的人中才醒来。
她本来就是白夷,这会儿更白了,跟刮了几层腻子似的,就是人中红红的,倍儿打眼。
“我感觉还好,这些先生们的态度比我们美利坚的警官还好。”
露西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浅笑道,“唯一让人恼火的是,他们不知道,绑架一位park Avenue的女士,是需要提前三个月预约的!”
见她这般镇定自若,袁凡不禁有些佩服。
虽然她说话的时候,牙齿多少有些打磕,但这节骨眼还能讲段子,本身就很了不起了。
袁凡往前边儿一瞥,前方地上躺着条好汉,一身的窟窿眼儿,跟约瑟夫差不多。
这位仁兄手里身下压着一条齐眉棍,显然是个练家子,瞧这造型,应该是想着逃跑,被集火打成了筛子。
袁凡叹了口气,过去将齐眉棍拽了出来,在好汉身上擦了下血迹,递给露西,“女士,拿着它吧,希望这根别致的手杖,能够陪伴你进行一场美妙的登山旅行。”
“谢谢你,袁,你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露西接过棍子,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借着拄棍的力道,稳住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看着前头黑不隆冬的群山,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然,拉着自己的女仆往前走去,“人生真正的奢侈,是能把危机活成一场高定秀。”
混在人群中走了一段,袁凡回头一看,约莫还有一半人留在原地。
土匪出于道义放过了他们,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他们这些人,连被绑票的价值都没有。
在这种时候,他们、老鼠、豺狼、虎豹,食物链中的位置,是如此的真切和分明。
“进南兄,您歇息一下,我来替把手。”
山路本就不好走,袁克轸面色潮红,浑身直抽抽,那模样跟隔壁吴老二都差不多了,袁凡上去将他替了下来。
“唉呀,岁月不饶人呐!”
袁克轸甩着手,就这么一会儿,他的手便明显红肿了,“听家兄说,这人是三十一道槛儿,四十一道槛儿,原本还不信来着,这会儿是真信了。”
“进南兄,那五十呢?”庄铸九这货有些没心没肺,捧了一句。
“五十?都五十了,还槛什么槛,能活着就不赖了!”
袁克轸不知想起了什么,朝周氏笑了笑,“到了五十,啥都甭想了,陪着老婆孩子比啥都强!”
袁凡垫了垫手,咧了一下嘴,份量还真是不轻,“进南兄,精辟啊!”
袁克轸上去牵着周氏的手,“了凡老弟,一笔写不出俩袁字儿,您是汝南袁,还是陈郡袁?”
袁氏源于陈郡,而兴于汝南,天下袁姓虽多,以这两支最盛,像袁安袁绍都是出于汝南堂。
袁凡哈哈一笑,“兄弟我是柳庄袁。”
“着啊!”袁克轸一拍大腿,“难怪您精通相术,原来是祖传技艺啊!”
柳庄袁的始祖,是明代的相术大师袁珙袁柳庄,这算是个行业堂号。
袁珙是朱棣的御用相士,朱老四之所以靖难,又之所以能靖难成功,得他的助力不少。
在命理相术行,袁柳庄绝对是一代宗师。
这辈子的袁凡,是袁柳庄第十八代嫡孙,也就是说,袁柳庄是袁凡正经八百的十八辈儿祖宗。
袁凡出身摆在这儿,袁克轸越发笃定周氏肚子里是个女娃了。
几人走夜路吹口哨,没话找话给自个儿壮胆,你一言我一语的,天色慢慢白了。
天光一亮,登高一望,四周尽收眼底。
说是走了半夜,其实也没走出多远,那跑偏的蓝钢车还能瞧见,趴在那边,像一条打断了骨头的蟒蛇。
火车的前方不远便有一个车站,后头不远也是一个车站,两座车站相隔不过四十里。
从后面车站过来,沿线都是山丘,铁路弯弯曲曲的,曲线极尽妖娆,速度根本跑不起来。
就这地形,不管是爬车,还是扒铁轨,或者是设卡逼停,都相当具备可行性,总有一款是适合的。
加上这一段两侧都是山,找块石头架上枪,就能压制住护路的军警,事儿一了,收起枪就能钻山跑路。
而只要出了前头那个车站,前方就是一马平川,再无掣肘,火车就能飙出五十迈的高速,没有神剧的能耐,轻易干不动火车。
这是天然的打劫圣地!
绝无仅有的打劫圣地!
京浦铁路在山东段几百里,就这么短短的一截儿适合打劫,这都愣给找着了。
不得不说,民间藏龙卧虎,这帮土匪中有大才啊!
“都注意了,原地休息一炷香!”走到了一个山坳,土匪吆喝着停了下来。
我去!袁凡一口气吐出来,跟后面的李师傅打声招呼,将厚实的红木板子放了下来。
也懒得找地方了,看旁边儿有截树根,袁凡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听听左右,林间一片鬼哭狼嚎。
造孽啊!
半夜被弄醒来看恐怖片,接着又被逼着到丛林中梦游,谁遭过这活罪?
“老合,吃馍!”
趁这个时候,土匪开始安排早饭,一个土匪满脸堆笑,特意将两个相对没那么黑的窝头塞到袁凡手里。
这一路下来,袁凡到处赶场,将西洋话和黑话无缝对接,可是帮了他们大忙了。
袁凡道了声谢,接过窝头,入手沉甸甸的,漆黑如墨,坚硬如铁。
知道的是窝头,不知道的是铅球。
想想昨儿沿路那些个没皮的榆树,袁凡又叹了口气,就这么半宿,他叹的气,比前世半辈子都多。
他使劲掰下一块窝头,塞进嘴里含着,等窝头被口水泡的软乎了,再尝试着慢慢地往下咽。
即便是这么小心翼翼,还好像是吞了一把铁砂,拉得喉咙隐隐作痛。
“哦哟,又没黄油又没蟹粉,好歹来个三鲜汤也是好的呀……”
庄铸九捧着窝头,纠结拧巴得像十八街麻花,不知道怎么下嘴。
别看他是搞金融的,却是个实诚孩子,帮着抬了好一阵的隔板,手上都起泡了。
最可怜的还是周氏,一怀孕的大小姐,本来就没胃口,哪里啃得动铅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