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合拢的轻响隔绝了外界。秦晚维持着盘坐的姿势,闭目凝神。
属于“鬼谷”的独特呼吸韵律在胸腔间缓缓流转,这不是修炼内力,更像是一种对肉身这座精密殿堂的重新校准与唤醒。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日头已略微西斜。
虽然距离康复尚远,但那种濒死的虚弱感已然减轻,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座王府。
她走到门边,并未开门,对着门外清晰问道:“门外可是值守的姑娘?我有些闷,想问问,府中可有藏书之处?或是能走动散心的园子?”
门外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个努力保持镇定却难掩一丝异样的应答:“回…回姑姑娘的话,奴婢白芷,与青雀一同在此。府中西侧有‘墨韵斋’,藏书颇丰。后花园景致……姑娘若想去,奴婢可为姑娘引路。”
白芷?青雀?秦晚心中默念,同时敏锐地察觉到,那名叫青雀的侍女,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艰涩。
“有劳青雀姑娘。”秦晚应道,拉开房门。
门外,两名侍女垂手而立,却都微微低着头。左侧一人身着淡绿衣裙,容貌清秀,正是白芷,她脸色发白,唇瓣紧抿。
右侧穿着鹅黄色衫子的,年纪稍小,是白芷,她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眼眶泛红。
秦晚将两人的异常尽收眼底。这反应,绝非对待陌生客人该有的。
“我想去墨韵斋看看。”秦晚语气平淡。
“是…姑娘请随奴婢来。”青雀侧身引路,步履依旧稳健,脊背却绷得笔直。
白芷慌忙跟上,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了秦晚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担忧。
“你会武功?”秦晚看她走路的样子,那武功还不低。
“嗯。”青雀心里酸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主子竟然不认识她了。
她之前略会一些武功,后来还是主子给了她本武功秘籍,她的武功提升才很快,
走出客院,踏入回廊。青雀努力履行着引路的职责,介绍却变得简短干涩。白芷却是少见的沉默,像只受惊的小鹌鹑,她竟然面对现在的秦晚有些发怵。
秦晚目光扫过一处假山,注意到其阴影处不自然的痕迹,记在心里。她状似无意地开口:“白芷,青雀,你们入府多久了?”
这个问题仿佛戳中了什么,白芷猛地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青雀一把按住手臂。
青雀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回姑娘……奴婢与白芷,并非王府家生奴才。半年前,奴婢被追杀,奄奄一息……是姑娘您……是龙将军路过,救了我们,给了我们一条活路。”
她艰难地省略了那个熟悉的称呼,心口如同被巨石堵住。姑娘竟然问她们来了多久?姑娘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啊!
青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哽咽着小声补充:“姑娘您还教我们识字,说女孩子也该明事理……您都不记得了吗?”
最后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充满了委屈和害怕。
秦晚脚步微顿。
边关?救命恩人?教识字?
这信息超出了她的预料。
原主“龙惊墨”一个母亲死去,被抛弃的女子,竟有如此经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是青雀说的那个她,就是她自己。
这与她最初获得的、关于原主在乡下受欺凌的记忆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
这具身体的主人,过去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她看着眼前两个因她“遗忘”而悲伤无措的少女,她们的感情真挚不似作伪。
这让她对“龙惊墨”这个身份,产生了更深的探究欲。
那云什么,说是她舅舅?看来是真的?
“过去的事,我确实记不清了。”秦晚选择部分坦诚,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们,“或许日后会想起来。”
秦晚脸色缓和了许多,她一直是个孤儿,师傅们对她虽然很好,可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她自身的能力的能力。
白芷和青雀闻言,脸色更白了几分,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姑娘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边关的事,连她们都忘了,恐怕更不记得赵大哥了,等赵大哥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姑娘……”青雀声音哽咽,强忍着才没有失态,“您…您身体要紧,过去的事不急。”
白芷也用力点头,用袖子胡乱擦着眼泪:“对,姑娘,您好好的最重要!”
正在这时,侧前方拱门后传来低语,夹杂着“陛下”、“昏迷”等字眼。
秦晚目光一凝。
青雀瞬间从悲伤中惊醒,恢复了警惕,立刻侧身挡住秦晚些许视线,低声道:“姑娘,那边是王府重地,我们往墨韵斋去吧。”
姑娘失忆都是应为皇帝的事情,她不能让失忆的姑娘再过多卷入更多是非。
秦晚深深看了青雀一眼,这个丫鬟在极度担忧中仍能保持警觉和维护之心,看来“龙惊墨”当初确实没有救错人。
“走吧。”她收回目光,不再试探。
踏入墨韵斋清雅的院落,书香拂面。
青雀和白芷跟在身后,望着秦晚完全陌生的背影,两人眼中是如出一辙的、化不开的忧虑与心疼。
青雀悄悄对白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稳住。无论姑娘变成什么样,她们守护姑娘的心绝不会变。
这是她们欠姑娘的,更是这段时间以来早已融入骨血的信诺。
青雀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小步追上秦晚,声音还带着鼻音,却努力显得轻快:“姑娘,这屋里书架高,您想找什么书?青雀帮您找!”
秦晚回头,看着青雀那强打精神的模样,又瞥见白芷眼中深藏的沉重,心中了然。
这两个丫鬟,是因“龙惊墨”而与她产生联系的、带着过往烙印的“旧人”。
在找回记忆之前,她们或许是她了解“龙惊墨”过去的一个重要窗口。
而她们的忠诚与担忧,在这迷雾般的王府里,也显得尤为珍贵。
“先随便看看吧。”她淡淡道,目光投向那排排高大的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