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风波过去数日,龙府表面维持着脆弱的平静。
柳氏称病不出,龙婉清也龟缩在自己院中,但那股压抑的暗流,却在平静的表象下涌动得更加湍急。
定渊王府的丰厚聘礼已入库,婚期迫近,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预示着最终摊牌的时刻即将来临。
龙惊墨心知,柳氏在嫁妆上吃了大亏,损失钱财又丢了脸面,绝不会坐视她带着丰厚的嫁妆、顶着“神医”的名头风光出嫁——即便那定渊王府是龙潭虎穴。
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她们必然会发动最疯狂、最不择手段的反扑。
被动等待,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既然迟早要对上,不如先下手为强。她需要抓住对方更致命的把柄,不仅仅是后宅阴私,而是能直接指向途中截杀、驿站纵火的铁证!
有了这些,她才能在关键时刻掌握绝对的主动,甚至……反客为主。
是夜,月黑风高,浓云遮住了星月之光,正是夜行者活动的好时机。
龙惊墨换上一身深青色夜行衣,布料普通,却因她用特殊植物汁液浸泡过,能极好地融入夜色,行动间几乎不发出声响。
长发被利落地绾成一个最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毫无装饰的木簪固定。
她检查了一下袖中的淬毒银针和匕首,眼神冷静如冰。
目标,直指龙婉清的闺阁——“锦绣阁”。
柳氏老奸巨猾,直接关乎人命的物证定然藏得极深,或许早已销毁。
但龙婉清骄纵冲动,在接连受挫、尤其是嫁妆被严查后,心神必然不宁,很可能在处理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时,或者在与心腹密谋时,留下蛛丝马迹。
而且,此类事情,柳氏未必事事亲力亲为,通过龙婉清或者其心腹嬷嬷传递命令的可能性更大。
她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滑出汀兰水榭,融入沉沉的夜色里。
对龙府的地形早已了然于胸,避开固定的巡夜路线,借助假山、树木的阴影,身形飘忽,向着龙府东院的锦绣阁潜去。
锦绣阁作为龙家嫡女的居所,远比汀兰水榭奢华气派,即便是深夜,廊下也挂着明亮的灯笼,有两个守夜的婆子靠在门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龙惊墨伏在暗处,仔细观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
她绕到锦绣阁后方,这里有一扇为了透气而虚掩着的支摘窗,正对着一个小花园,相对僻静。
她估算了一下距离和角度,从空间里取出一小块之前特意准备的、用安神草药浸泡过的肉干,指尖微弹,肉干精准地落在窗下不远处的草丛里。
不过片刻,一只夜间出来觅食的野猫被香气吸引,悄无声息地溜达过来,叼起肉干,满足地发出轻微的咀嚼声。
这细微的动静,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一个打盹的婆子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推了推同伴。
“好像是……猫叫?”另一个婆子也醒了,嘟囔着,“我去看看,别惊扰了小姐。”说着,她提着灯笼,慢悠悠地朝后院走来。
机会!
就在婆子被野猫吸引注意力的瞬间,龙惊墨身形如电,足尖在假山上轻轻一点,借力腾空,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精准地从那扇虚掩的支摘窗缝隙中滑了进去,落地无声。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不过呼吸之间。
屋内温暖如春,弥漫着龙婉清惯用的浓郁甜香。
外间值夜的小丫鬟趴在桌上睡得正沉。
龙惊墨屏住呼吸,目光锐利地扫过室内。
她没有急于翻找,而是先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内间龙婉清的呼吸平稳绵长,显然已经熟睡。
她这才开始行动。首先目标是靠墙摆放的多宝阁和梳妆台。
梳妆台上摆满了各色精致的首饰盒、妆奁。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大多是金银珠玉,虽然价值不菲,但并非她所要寻找的东西。
她的手指拂过那些冰冷的首饰,心中冷静地分析:密信、票据、关键的指令……这类东西,龙婉清会放在哪里?贴身收藏?还是交由心腹保管?或者,就藏在看似最显眼,又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梳妆台最底层一个带锁的小抽屉上。这个抽屉看起来比其他的更旧,锁孔也略有磨损,显然经常使用。
锁是普通的黄铜锁,对龙惊墨而言形同虚设。
她从发间取下那根看似普通的木簪,实则顶端被她磨得极其纤细坚硬,插入锁孔,凝神静气,凭借前世掌握的技巧和如今敏锐的感知,不过几下轻微的拨动,“咔哒”一声轻响,锁便开了。
她轻轻拉开抽屉。里面并非首饰,而是堆放了一些信件、手札,还有几个小巧的锦盒。
龙惊墨心中一凛,就是这里了!
她先拿起那些信件快速浏览,大多是龙婉清与一些手帕交的日常通信,或是收到的一些仰慕者的诗稿,并无异常。
她又翻开手札,里面是龙婉清记录的一些诗词心得和心情随笔,字里行间充满了身为嫡女的优越感以及对龙惊墨这个“乡下丫头”归来的厌恶与嫉妒。
“……那贱人竟敢在寿宴上抢我风头,害我丢尽颜面!母亲为何还不快点弄死她!只要她死了,定渊王妃的位置还是我的!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到时候都要跪在我脚下!”
看到这样直白的恶毒言语,龙惊墨眼神冰冷,却并未动怒。这只是情绪宣泄,并非实证。
她的目光落在了抽屉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锦盒上。这个盒子没有任何花纹,材质普通,与周围精致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拿起盒子,入手微沉。打开一看,里面并非珠宝,而是几锭雪花白银,以及……一张折叠起来的、颜色略显陈旧的纸。
龙惊墨心中一动,将那张纸展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看清了上面的内容——那是一张银票的票根!面额五百两!开具的银号是京城最大的“通汇银庄”,而最关键的是,在票根的角落,盖着一个模糊但依稀可辨的私人印章!
那印章的纹样……龙惊墨瞳孔微缩,她曾在柳氏赏赐给下人的物品上见过类似的标记!虽然这个更复杂,但核心的莲花图样一模一样!这是柳氏的私印!
五百两!这绝非龙婉清一个闺阁小姐能随意动用的数额!而且,这张票根被小心地收藏在这里,而非入公中账册,其用途必然见不得光!
是了!雇佣山匪,收买驿卒和李嬷嬷,都需要大笔的银子!这张票根,极可能就是支付定金或尾款的凭证!
龙惊墨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没有立刻将票根拿走。打草惊蛇是大忌。她意念集中,将票根小心翼翼地在空间内一块提前准备好的、韧性极佳的白色细棉布上铺平,然后用一块沾染了特殊植物汁液,具有短暂的显影效果的干净布团,轻轻在票根上均匀按压。
片刻后,她移开布团,细棉布上已然清晰地拓印下了票根的全部内容,包括那个关键的柳氏私印!虽然拓印效果不如原件,但足以辨认!
做完这一切,她将票根按照原样折好,放回锦盒,再将锦盒放回抽屉底层,锁好。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然而,她知道,仅仅一张票根拓印,证据还不够充分。柳氏完全可以狡辩是龙婉清私自挪用,或者干脆否认印章的真实性。
她需要更直接的,能将柳氏与谋杀指令联系起来的证据。
龙惊墨的目光,投向了内间熟睡的龙婉清,以及她床边那个垂着流苏的绣枕。
或许,秘密就藏在最贴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