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精诚离家后的第三天,林家小院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一种隐隐的牵挂弥漫在空气中。林周氏做饭时,会不自觉地多盛一碗饭;林大山傍晚蹲在门口抽烟时,目光总会望向村口那条尘土飞扬的小路;就连几个小的玩耍时,也少了些闹腾,仿佛意识到顶梁柱之一的二哥,去完成一件关乎全家命运的大事去了。
而小锦鲤,这几日却显得有些异于往常的“安静”。这种安静并非沉闷,而是一种带着沉思般的凝望。她醒着的时候,常常不哭不闹,只是睁着那双黑琉璃般纯净的大眼睛,望着窗外的流云,或是望着屋檐下挂着的、已经有些干枯的艾草,眼神透出一种与婴儿身份极不相符的悠远,仿佛在回忆什么极其久远的事情。
这日午后,天空澄澈,阳光明媚。林周氏将小锦鲤抱到院子里,放在铺了软垫的摇篮里,让她晒晒太阳,自己则坐在一旁做着针线活,给即将远行的丈夫和可能也要常往镇上跑的老大补衣服。
微风拂过,带来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小锦鲤在暖洋洋的日光下,舒服地眯起了眼,小手无意识地挥舞着。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林周氏身旁针线篮里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小块布料,是上次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颜色是极其鲜艳、近乎耀眼的正红色,在素色的针线篮里显得格外醒目。阳光照在红布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泽。
小锦鲤的视线凝固在那片红色上,乌黑的眼瞳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金色流光一闪而过。一段被遗忘在灵魂深处的、属于遥远天界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入深海的珍珠,被这抹熟悉的红色悄然勾起,缓缓浮上意识的浅滩……
那是一片无垠的、波光粼粼的池水。池水并非人间凡水,而是由纯净的灵韵和亿万星辰的微光汇聚而成,氤氲着七彩的霞光。池中荷叶田田,莲花盛开,每一朵莲花都大如车盖,花瓣晶莹剔透,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异香。这里,是天界的“化生池”,亦是祥瑞之兽“锦鲤”一族的栖息之地。
记忆中的“她”,还并非人间的女婴林锦鲤,而是一尾通体金红、鳞片上天然镌刻着玄奥符文的小锦鲤,是族群中年纪最小、却天赋最高、最受宠爱的一员。她整日在这充满灵气的池水中嬉戏,吞吐着日月精华,无忧无虑。
她记得,池边总是坐着一位慈眉善目、身着七彩羽衣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面容却红润如婴儿,周身笼罩着温和而磅礴的气息。他并非哪位具体名号的神仙,更像是天地间祥瑞之气凝聚而成的化身,是锦鲤一族的长辈和守护者,小锦鲤们亲切地称他为“祥瑞公”。
祥瑞公非常喜爱这尾灵性十足的小锦鲤,常常将她唤到身边,用手指轻轻抚过她冰凉滑腻的鳞片,给她讲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奥秘,也告诉她关于“气运”、“功德”、“因果”的法则。
“小家伙,”祥瑞公的声音温和而充满智慧,如同春风拂过池水,“我等锦鲤一族,承天地祥瑞之气而生,掌部分气运流转之妙。然,能力越大,责任愈重。福泽众生,方是正道;若恃宠而骄,干预命数,必遭反噬。”
小锦鲤那时懵懂懂懂,只是觉得在祥瑞公身边很舒服,用脑袋蹭蹭他布满皱纹的手指,吐出一串七彩的气泡。
记忆的画面流转,变得有些凝重。天界似乎也并非永远祥和,偶尔会有浊气上升,引发小的动荡。有一次,一股异常的厄运浊流试图侵袭化生池,池中的祥和之气受到干扰,几尾年幼体弱的小锦鲤甚至出现了鳞片暗淡的情况。
祥瑞公面色凝重,召集了池中所有成年锦鲤,共同催动祥瑞之气,抵御那股厄运浊流。一时间,化生池内光华大放,瑞彩千条。而当时尚且年幼的她,也被那紧张的气氛感染,下意识地按照血脉中的本能,努力调动着自己微薄的力量,想要贡献一份力。
就在她全力催动体内祥瑞之气时,她身上那片最耀眼、位于额头下方的一片逆鳞,突然脱落下来。那片鳞片与其他鳞片不同,它并非金红,而是更加深邃、接近暗红的色泽,上面天然生成的符文也更为复杂古老。
鳞片脱落,并未飘走,而是悬浮在她面前,散发出温和而坚韧的赤红色光芒。这光芒似乎对那厄运浊流有着奇特的净化作用,光芒所及之处,浊气纷纷退散。
祥瑞公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伸手接过那片赤红的鳞片,仔细端详,眼中露出了然和欣慰的神色。“原来如此……竟是‘本源心鳞’。”他喃喃道,“此鳞乃你性命交修之本源所化,蕴含着你最精纯的祥瑞之力,更有辟邪、护持、稳固气运之奇效。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能在危急关头自行逼出此鳞……看来,你的使命,比老朽想象的更为重大。”
危机过后,祥瑞公并未将鳞片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