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记载着信息的玉简,陈远并未直接返回基地,而是循着其中一道信息的指引,走向学院一处偏僻的角落。
按照青玄道人的记录,名单上的第一人——沈浪,经常在学院西北角的静思林出没。那里灵气相对稀薄,环境清幽,少有人至,正适合他这样性格孤僻的人独处。
穿过几条人迹渐稀的小径,一片茂密的古木林出现在眼前。林中薄雾氤氲,只有偶尔几声清越的鸟鸣打破寂静。陈远放轻脚步,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仔细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很快,他在一株需要数人合抱的古老银杏树下,发现了目标。
一个身形瘦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制式长袍的少年,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用一根枯枝,在铺满落叶和尘土的地面上刻画着什么。
他刻画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了那根枯枝的尖端。微风吹动他略显凌乱的发丝,他却恍若未觉。
陈远悄然走近,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地面上的图案。
那并非孩童随意的涂鸦,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精密的阵法雏形!线条纵横交错,节点星罗棋布,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虽然只是用枯枝划出的浅痕,但陈远凭借其强大的神念和「先天混沌道核」的敏锐感知,能清晰地到其中流转的、微弱却异常纯粹灵动的能量意向。
这阵法,与他曾在《基础阵道详解》中见过的任何标准阵法都不同,更加繁复,更加……灵动,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些节点的连接方式堪称匪夷所思,违背了常规的阵法原理,却又隐隐自成体系,暗合某种更深层的天地至理。
这就是沈浪。名单上记载,他几乎从不与人交流,终日沉迷于刻画各种阵法,被人视为孤僻的怪胎,甚至有人认为他神识有损。
但陈远看到的,却是一个沉浸在自身阵法世界中、拥有着非凡天赋与独特理解的灵魂。
他注意到,沈浪正在刻画的那个阵法,在东南角一个关键的 energy transition(能量转换)节点处,似乎存在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这会导致整个阵法运转时,能量流经此处效率降低约半成。
陈远沉默地看着,心中瞬息间推演了数种优化方案。
他没有开口指点,而是俯身,从旁边捡起一根同样粗细的枯枝,在沈浪那个略显滞涩的节点旁,轻轻地点了一下,划下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弧线优美的辅助灵络。
这一笔,如同画龙点睛。
原本那个节点处隐晦的滞涩感瞬间消失,整个阵法的能量流转陡然变得圆融贯通,气机大涨!地面上那些简陋的线条,仿佛在这一刻被注入了灵魂,隐隐散发出一种浑然天成的道韵。
沈浪刻画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第一次将目光从地面移开,看向了站在身旁的陈远。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不见丝毫杂质,此刻却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仿佛溺水之人看到彼岸灯塔般的、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看看地面上那个因陈远添上一笔而彻底过来的阵法,又看看面色平静的陈远,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陈远,眼神复杂地变换着,有探究,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被人理解的、难以言喻的激动。
陈远平静地回视着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沈浪耳中:我叫陈远,新成立的战队队长。我的战队,需要一位阵法师。
沈浪依旧没有说话,但他看着陈远的眼神,渐渐从激动归于一种奇异的平静。那是一种找到了同类的平静,一种被触及到内心最深处的、关于阵法梦想的共鸣。
他低下头,再次看了一眼地面上那个完美的阵法,仿佛要将这一刻烙印在灵魂深处。
然后,他默默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草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了陈远的身后。
他用最直接的动作,表明了他的选择。
陈远看着默默站到自己身后的沈浪,心中了然。对于有些人,语言是苍白的,唯有在共同痴迷的领域里,展现出超越其认知的造诣,才能赢得他们毫无保留的追随。
沉默的阵法师,找到了能读懂他的指挥官。
陈远转身,向着林外走去。沈浪默不作声,如同最安静的影子,紧紧跟随。
第一个,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