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苓的灵觉远超常人，虽没能像林小凡那样与玉简产生直接共鸣，却也隐约捕捉到一丝极淡的波动。
那波动晦涩而古老，一闪而逝。
让她对这块看似灰扑扑的废物玉简，生出了浓厚的兴趣，目光始终落在玉简上，未曾移开。
林小凡已经伸手，将玉简从堆积的兽皮堆里抽了出来。
入手的重量比视觉上更沉几分，触感冰凉粗糙，像是握着一块打磨不均的顽石。
之前那丝微弱的温热感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对着玉简表面吹了吹灰尘，又用拇指使劲蹭了蹭，可玉简依旧是那副毫不起眼的模样。
上面的刻痕模糊不清，没有任何灵光复苏的迹象，更别提显露什么异状。
药尘子一直紧盯着林小凡的举动，见他竟然对这块宗门研究了数百年的 “废料” 格外上心。
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悄然掠过一丝松快 —— 他最怕林小凡临时反悔，转头去选那些真正价值连城的镇宗之宝。
他连忙上前两步，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诚恳，还有点藏不住的急切：“林大师，您确定要选此物？”
“这玉简是数百年前，门下一位弟子从一处荒废的上古遗迹外围捡回来的，当时便是这般模样，毫无异常。”
他语速颇快，生怕林小凡改变主意。
“历代门主、长老，包括老夫在内，都曾用神识探查、真火灼烧、秘法浸润，反复研究过无数次。”
“它的材质，看似是某种早已绝迹的灰玉，质地异常坚硬，却灵性全无，内部混沌一片，神识根本无法探入分毫，既不能承载任何信息，也无法作为炼器、炼丹的辅助材料，连最基础的聚灵效果都没有。”
药尘子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除了坚硬难毁，这玉简实在是一无是处，当真就是块没用的废石啊。”
他话锋一转，又开始推销之前的丹炉：
“您不如再看看其他？那尊‘紫云八卦炉’，老夫之前说的是实话，只要配合宗门传承的控火法诀，预热速度绝不慢，炼丹成功率还能提升三成，老夫可以破例将法诀传授给您，如何？”
“还有那瓶‘九转还魂紫金丹’，虽只有三粒，却是真正的起死回生之宝，您若选它，日后无论遇到何种凶险，都能多三条性命，远比这破玉简实用得多！”
林小凡却仿佛没听见他的劝阻，将玉简在手里掂了掂，又换了个角度，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 “笃笃” 声。
不像敲击玉石的清脆，倒像是敲击实心硬木的感觉。
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还带着几分笃定，直接打断药尘子的话：“不用了，药门主。”
“我就觉得这玩意儿合眼缘，手感实在，沉甸甸的不飘。”
“跟我那口黑锅挺配 —— 都是看着不起眼，实则内里扎实，注重内在美的性子。”
“别的再好，不对脾气也没用，就它了。”
药尘子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居然真选了这块破石头？）；
接着是满脸的错愕，嘴角微微抽搐，显然无法理解这种 “审美”（这到底是什么眼光？）；
然后是如释重负，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眼底闪过一丝庆幸（幸好没选走镇宗之宝！一块废石换所有珍宝安全，太值了！）；
最后又忍不住浮现出一丝 “这人果然脑子不太正常” 的诡异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他张了张嘴，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 “您再考虑考虑”“那边还有更好的选择” 之类的话。
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对着林小凡拱手道：
“既然…… 既然大师心意已决，那…… 此物便归大师所有了。”
话音落下，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彻底落地，暗自松了口气 —— 不管林小凡的选择多荒谬，只要宗门的核心珍宝没损失，这趟赔罪就算是圆满完成了，甚至可以说是赚了。
墨苓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林小凡手中的灰玉简，美眸里的疑惑更深了。
她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腰间的青色玉佩，玉佩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错觉。
但她心里清楚，玉佩绝不会无缘无故有反应，这玉简定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没有多言，只是将这份异样和感应深深记在心里。
“林大师，您不再仔细看看？或许…… 或许这玉简还有什么隐藏的玄机，老夫可以让人用秘法再检测一遍？”
药尘子还是有点不放心，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 他倒不是盼着玉简有秘密，而是怕林小凡日后反悔，找宗门的麻烦。
“不用麻烦了。”
林小凡摆摆手，把玉简揣进怀里，拍了拍，像是怕它掉了。
“好不好用，我自己心里有数。就跟买菜似的，别人觉得不好的，我觉得合口味就行，不用别人瞎掺和。”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再说了，你们都研究几百年了都没发现啥，再检测一遍也未必有用，省点力气吧，药门主。”
药尘子：“……”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暗自腹诽：这林小凡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不过…… 说得也是事实。
林小凡揣着玉简，心情不错，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确认玉简稳妥，嘴里还碎碎念着：
“回去先洗干净，看看能不能把上面的刻痕弄清楚点。”
“要是实在没用，当个镇纸也行，压着菜谱不被风吹跑，或者压咸菜缸，也不算浪费。”
药尘子听着他的话，嘴角抽了抽，心里越发觉得荒谬 —— 百草门药神阁的宝贝，居然被当成镇纸、压咸菜缸的玩意儿，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
墨苓听到 “压咸菜缸”，忍不住轻轻 “噗” 了一声，连忙收敛神色，可眼底的笑意还是藏不住。
她没想到林小凡竟然会这么想，这想法实在是接地气，与这药神阁的庄严氛围格格不入，却又透着几分真实的可爱。
“林大师倒是随性。” 墨苓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
“过日子嘛，怎么舒服怎么来，哪那么多讲究。”
林小凡咧嘴一笑，“宝贝不宝贝的，能用、合心意才最重要。”
“那些金光闪闪的，看着吓人，用着不一定顺手。”
药尘子在一旁附和着点头，心里却只想快点结束这场 “荒诞” 的选宝：
“大师说得是，随性自在才是真谛。既然您已经选定，老夫这就命人打开阁门，送您出去？”
“好啊，走吧。” 林小凡点点头，率先朝着阁门方向走去。
药尘子和墨苓紧随其后，三人沿着原路返回，沿途那些璀璨的珍宝，林小凡连看都没再看一眼，心思全在怀里的玉简上，时不时用手摸一下，感受着它的重量和质感。
药尘子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回去之后，一定要把今天的事记录下来，对外就说林大师慧眼识珠，选中了一块上古玉简，这样既保全了百草门的颜面，也不会让人觉得药神阁的宝贝不值钱。
墨苓则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林小凡的神色，见他虽然嘴里说着玉简可能没用，眼神里却带着一丝的期待，显然对这玉简还是很看重的。
她心里越发好奇，这玉简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同时引发林小凡的火息共鸣和自己玉佩的异动。
然而，就在三人即将走到阁门，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之际 ——
药神阁深处，一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沉香木梁柱投下的阴影之中，空气极其微弱地扭曲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没有触发任何阵法警报，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透过某种与阴影完美融为一体的隐匿秘法，冷冷地注视着林小凡的背影。
准确地说，是注视着他怀里那块灰扑扑的玉简，以及他毫无防备的脖颈。
影蝎，暗殿的金牌杀手，元婴以下从无失手的顶尖刺客，已然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片被百草门视为核心禁地的药神阁。
他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卡，破解了外层的探测阵法，如同鬼魅般潜伏在暗处，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他的呼吸已经降至最低，心跳几乎停滞，体温与周围的冰冷空气融为一体，身上的杀意被压缩到了极致，没有丝毫外泄。
仿佛他本身就是这片阴影的一部分。
他像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最佳、最致命的出手时机 —— 只要林小凡踏出阁门，脱离药神阁内部阵法的庇护，他便会发动雷霆一击，取人性命，夺人宝物。
林小凡对近在咫尺的危机毫无所觉，他正满心欢喜地琢磨着怀里的玉简。
脚步轻快，嘴里还在漫无边际地盘算：
“这玩意儿分量挺足，质感也特殊，回去磨一磨，说不定能当个不错的擀面杖，擀面条肯定劲道；”
“或者当个捣蒜锤，捣出来的蒜泥应该更细腻；”
“实在不行，当个磨刀石也挺好，磨磨我的菜刀，让刀刃更锋利……”
“就是不知道这材质硬不硬，别磨着磨着就碎了，那可就白忙活了。”
他用手按了按怀里的玉简，又轻轻敲了敲，“听着挺结实，应该不容易碎。”
药尘子跟在他身后，听着他的碎碎念，脸上的表情越发复杂。
既有啼笑皆非，又有几分庆幸，还有点对林小凡的 “佩服”—— 能把药神阁的宝贝当成厨具来琢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林小凡一人了。
“林大师，这玉简质地坚硬异常，就算用来磨刀，也未必能磨得动，您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药尘子忍不住提醒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试试嘛，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林小凡不以为意。
“我那口黑锅看着普通，不也能扛住万年寒冰髓？这玉简跟它是一路货色，说不定也有惊喜。”
墨苓轻声道：“林大师说得有道理，很多事物的用途，都不是一开始就能想到的。或许这玉简真的能成为一件独特的厨具。”
“还是墨姑娘懂我！” 林小凡笑着点头，对墨苓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等我研究出这玉简的用法，一定用它做道菜，请你尝尝鲜。”
“那就先谢过林大师了。” 墨苓微微颔首，眼底的探究更浓了。
沉重的青铜古门再次发出 “轧 ——” 的悠长声响，缓缓向内打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外的光线照射进来，在地面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影，与阁内的朦胧光线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