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会议冗长而枯燥。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律师用冰冷的术语分析如何最大化地追究那家媒体的法律责任,听着公关总监汇报如何引导舆论,如何将“受害者”的标签更牢固地贴在我身上,甚至如何反向操作,将这次危机转化为凸显陆渊“保护欲”和“深情”的机会。
他们语气专业,逻辑清晰,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商品运营方案。
而我,就是那个核心商品。
陆渊偶尔会打断,提出一两个尖锐的问题,或修改某个细节方案。
他掌控着全局,冷静得可怕。
会议中途休息,佣人送上茶点。
公关总监是个四十岁左右、妆容精致的女人,她笑着对我说:“林小姐不用担心,舆论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很多人现在都很同情您,觉得您和陆总的感情很…感人。”
感人?我差点冷笑出声。
是感天动地的控制欲和囚禁play吗?
但我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疲惫和依赖的笑容:“嗯,谢谢你们。有阿渊在,我不怕。”
我说出“阿渊”这两个字时,喉咙都有些发紧。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用如此亲密的称呼叫他。
眼角的余光看到陆渊正端起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他没有看我。
会议结束后,其他人告辞离开。客厅里又只剩下我和他。
他松了松领带,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我坐在另一边,无所适从。
“过来。”他闭着眼,突然开口。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走过去。
他睁开眼,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坐下,身体依旧有些僵硬。
他侧过头看我,目光深沉:“今天表现不错。”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在会议上的“配合”。
“那……有奖励吗?”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那首钢琴曲给我的错觉,我竟然带着一丝挑衅反问了一句。
问完我就后悔了。
陆渊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他猛地伸手,将我拉倒在他怀里!
我惊呼一声,跌坐在他腿上,被他紧紧箍住。
“想要奖励?”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我的,气息灼热,“想要什么?嗯?”
他的眼神太有侵略性,让我瞬间慌了神。
“我……我开玩笑的……”
“可我当真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后颈,像在安抚,又像在威胁,“我的金丝雀学会讨赏了,是好事。”
他的吻落了下来,不像昨夜那般暴烈,却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品尝般的占有欲。
这是一个在清醒状态下,带着明确意味的吻。
我被迫承受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
就在我以为他又要在客厅做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开了我,只是依旧将我圈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
“安静待会儿。”他说,声音有些沙哑,“别动。”
他就这样抱着我,不再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单纯地抱着。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却驱不散我心底的寒意和混乱。
这个男人,他到底有多少面?
冷酷的暴君,脆弱的罪人,耐心的“教导者”,还是此刻这个……
流露出些许疲惫和依赖的普通男人?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或者,全都是。
而我,就在这重重面具之下,小心翼翼地生存着,试探着,如同在深渊边缘走钢丝。
我知道,那首钢琴曲,那个拥抱,或许都只是他驯服我的新手段。
但我可悲地发现,即使知道这一点,在那片刻的、虚假的温存里,我紧绷的神经,竟然真的…可耻地松懈了一瞬。
这比任何威胁,都更让我害怕。
陆渊的“奖励”并没有以某种具象的形式出现。
没有新的珠宝,没有额外的“自由”,甚至没有一句明确的夸赞。
但他的态度,却发生了某种微妙而持续的变化。
那座巨大的豪宅,依旧是我的囚笼,但看守们的眼神似乎不再那么冰冷麻木,偶尔甚至会对我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敬畏的…讨好?
早餐时,佣人会“恰好”端上我前几天多夹了一筷子的那道点心。
衣帽间里,悄然多了几个当季新款的包和鞋子,不是我平时被要求穿的隆重礼服,而是更偏向舒适精致的日常款式,甚至包括几件设计感十足、略带叛逆色彩的街头风单品——像是某种无声的纵容,或者说,试探。
他甚至允许我在阿杰的“陪同”下,去了一家顶级的私人画廊开幕酒会。
不是以“陆渊女伴”的身份,而是作为受邀的“艺术家朋友”。
我知道,这肯定是他安排的,那家画廊的主人必然与他交情匪浅。
酒会上,我不需要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需要刻意扮演恩爱。
我可以和认识的导演、演员聊天,可以和一些真正的艺术家讨论墙上那些我看不懂的画作。虽然阿杰就像个沉默的影子,始终保持在三步以内的距离,但这点有限的“正常”,已经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有人旁敲侧击地问起之前的风波,我按照公关团队准备好的说辞,微笑着回应,语气温和却坚定,将那些指控轻描淡写地归结为“误解”和“别有用心之人的炒作”,并“不经意”地流露出对陆渊处理方式的“感激”和“依赖”。
我的表演天衣无缝。
我甚至能感觉到,阿杰透过墨镜投来的审视目光,似乎都缓和了些许。
回程的车上,我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计算。
我清楚,这一切的“优待”,都是建立在我那夜“正确”选择的基础上的。
是奖赏,也是更高阶的牢笼栅栏——他用一种更舒适、更难以抗拒的方式,将我更深地绑定在他身边。
陆渊在家等我。
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杂志,听到我进来,头也没抬:“玩得开心?”
“嗯。”
我脱下外套,递给佣人,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作品。”
“是吗。”他翻过一页杂志,语气平淡,“喜欢哪一幅?买下来。”
又是这种用金钱轻松抹平一切的方式。
我差点脱口而出“不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不能拒绝,拒绝会显得生分,会让他起疑。
“有一幅小的油画,色调很特别,叫《困局》。”
我故意选了一幅名字带点意味的画,“不过只是看看,不一定非要拥有。”
他终于从杂志上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似乎想从我脸上读出些什么。
我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困局》?”
他重复了一遍画名,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意味不明,“名字倒有点意思。让阿杰去处理。”
“好。”我顺从地应下,心里却是一沉。
他听出了我的潜台词吗?
还是根本不在意,只是习惯性地满足所有物的一切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