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联军大营中响起了与往日不同的、节奏诡异的号角声。紧接着,其他三门方向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显然是秦灼依计行事,试图牵制守军兵力。
然而,北门承天门外,却陷入了一种反常的、令人心悸的寂静。只有零星的箭矢划过夜空,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萧绝屹立在城头,赤眸如鹰隼般扫视着城外那片被火把映照得影影绰绰的黑暗。多年的沙场直觉让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他握紧了手中已然卷刃的横刀,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注意警戒!敌军必有诡计!”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城头传开,守军士兵们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紧握兵器,死死盯着城下。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密集的破空之声!并非箭矢,而是无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联军阵中激射而出!他们速度快得惊人,利用腰间特制的钩索,如同灵猿般在几乎垂直的城墙上飞速攀爬,正是秦灼的“破城营”死士!
“敌袭!是钩索!砍断钩索!”军官厉声嘶吼。
守军士兵慌忙挥刀去砍那些嵌入墙砖的金属钩爪,却发现那钩索异常坚韧,寻常刀剑竟难以瞬间斩断!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已有数十名破城营死士如同黑暗中的蝙蝠,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城头!
他们一登上城头,便展现出令人胆寒的战斗力。完全不顾自身防御,眼中只有杀戮和目标。手中淬毒的短刃刁钻狠辣,专攻守军甲胄缝隙。更可怕的是,他们甫一落地,便毫不犹豫地掷出了胸前的毒烟弹!
“砰!砰!砰!”
数团黑灰色的烟雾在城头狭窄的空间内猛地爆开,迅速弥漫!那烟雾带着一股刺鼻的甜腥气味,守军士兵吸入一口,便觉得喉咙如同火烧,剧烈咳嗽起来,眼睛刺痛难忍,视线迅速模糊,皮肤接触到烟雾的地方立刻开始发红、起泡、溃烂!
“毒烟!闭气!掩住口鼻!”萧绝厉声大喝,同时屏住呼吸,手中横刀化作一道冷电,将两名试图靠近释放毒烟的死士斩为两段!
城头瞬间陷入了极大的混乱。毒烟严重干扰了守军的视线和呼吸,而破城营死士则趁乱猛攻,试图扩大突破口。惨叫声、咳嗽声、兵刃交击声响成一片。
萧绝如同旋风般在毒烟与刀光中穿梭,他必须尽快清除这些死士,稳定防线!他的身影所至,必有死士毙命。玄甲之上,除了凝固的暗红血垢,又沾染上了毒烟留下的灰黑色痕迹。
就在他刚刚格开一名死士淬毒的匕首,反手将其劈倒,视线扫向另一处战团,准备支援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名穿着破烂守军号衣、浑身血迹、看似重伤倒地的士兵,原本蜷缩在垛口下的阴影里呻吟,此刻却如同被压紧的弹簧般猛地弹起!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常人的极限,眼中闪烁着疯狂与决绝的死志,手中握着一支仅有指长、细如牛毛、在火把微光下泛着幽蓝寒芒的短针,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刺萧绝毫无防护的颈侧!
这一下偷袭,时机、角度、速度都拿捏得妙到毫巅,更是利用了城头混乱、毒烟弥漫以及伪装伤兵的身份,堪称绝杀!
萧绝的反应已然快到极致!在对方暴起的瞬间,他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挥剑格挡!
“叮!”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横刀的宽厚刀身险之又险地挡住了那支毒针的正面刺击。
然而,那死士似乎早已料到会被格挡,手腕在最后关头诡异地一抖一送!那细如牛毛的毒针竟顺着刀身边缘滑过,针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精准,擦过了萧绝左臂臂甲与护腕连接处那一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轻轻划破了他内里单薄衣衫下的皮肤!
一阵极其细微、如同蚊蚋叮咬般的刺痛传来。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冰冷刺骨的麻痹感,如同一条毒蛇,顺着那细微的伤口,瞬间窜入他的手臂,并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全身蔓延!与此同时,一股若有若无、却带着诡异甜香的异样气息,钻入了他的鼻腔。
这感觉……这香气……
萧绝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前世临死前那刻骨铭心的痛苦、那无力回天的绝望、那深入骨髓的冰冷与异香……如同被封印的火山,轰然冲破时空的阻隔,化作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醉红尘——!!】
一个几乎让他灵魂战栗的名字,在他脑海中炸响!
是它!就是这种西域奇毒,无色无味,中毒初期仅如蚊叮,随后寒气侵体,麻痹蔓延,最终在诡异的甜香中意识沉沦,脏腑衰竭而亡!前世,他便是栽在这种剧毒之下!
没想到……没想到今生,竟然会在这里,以几乎同样的方式,再次遭遇这宿命之毒!
秦灼!你好狠毒的手段!好深的算计!
那冰冷的麻痹感正在迅速剥夺他手臂的知觉,并且向着躯干和另一只手臂蔓延。一阵眩晕感袭来,让他脚下微微一个踉跄。
“王爷?!”身旁的亲卫察觉到他的异样,惊呼出声。
萧绝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痛楚和咸腥的血液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与那熟悉的恐惧,赤眸中爆发出更加骇人的、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厉芒!
他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无妨!”他低吼一声,声音因极力压制毒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握剑的手却依旧稳定。他目光如刀,死死锁定那名已然被其他亲卫乱刀砍死的刺客死士,以及城外黑暗中,那个可能正注视着这一切的、阴险的身影。
醉红尘……再现了。
宿命的轮回,似乎又一次,将他推向了死亡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