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黄沙漫卷。当那支由霍去疾统领的三千铁鹞子重甲骑兵,如同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携着来自帝都的凛冽杀意与漫天风尘抵达时,整个西域边陲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沉重的马蹄踏在戈壁上,发出闷雷般的轰鸣,旌旗招展,玄甲在烈日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这支武装到牙齿的帝国精锐,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而强大的宣言。
一直紧绷着神经、笼罩在遇袭阴影下的特使团成员们,此刻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士气大振。而关城内那些原本态度暧昧、甚至隐隐带着疏离的官员与本地势力,看向特使行辕的目光中,也悄然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敬畏与审慎。
沈清言站在关城之上,望着城外那支肃杀严整的钢铁之师,以及策马奔至城下、滚鞍落马、甲胄铿锵向他行礼的霍去疾,心中那口自遇袭以来便一直压抑着的气,终于缓缓吐出。萧绝的雷霆回应,不仅送来了足以扭转局面的力量,更送来了一份沉甸甸的、不容辜负的信任。
他扶起霍去疾,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其引入行辕密室。地图铺开,烛火摇曳。
“霍将军,王爷厚爱,清言感激。然西域之事,非仅凭武力可竟全功。”沈清言指尖点在地图上那片代表着死亡沙漠的广阔空白区域,“那‘鬼王’藏身暗处,行踪诡秘,兼有地利。若一味强攻,即便能胜,亦恐损失惨重,且难保其不会遁走,遗祸未来。”
霍去疾抱拳,声如洪钟:“末将但凭国公吩咐!王爷有令,西域之事,一切听由国公决断!您指哪,末将便打哪!”
沈清言颔首,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好。那便请将军依我之策行事。”
他的策略,随即全面展开。
其一,高调示武,震慑宵小。
翌日,沈清言以钦差正使名义,在玉门关外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三千铁鹞子全员披挂,列成森严的战阵,进行冲锋、迂回、骑射演练。沉重的铁甲如同移动的山岳,锋利的马槊如同死亡的森林,奔腾起来的气势,令观礼的西域各国使者、商队首领以及本地部族头人面色发白,两股战战。沈清言更特意让霍去疾当着众人的面,演练了针对坚固工事的“破垒锥”阵型,其毁灭性的威力,让所有人都毫不怀疑,任何敢于阻挡在这支军队面前的敌人,都将被碾为齑粉。
这场武力展示,效果立竿见影。关内外关于“鬼王”不可战胜的恐惧言论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大胤军威的深深忌惮。一些原本蠢蠢欲动、或与“鬼王”势力有暗中勾连的小股马匪和部落,立刻变得偃旗息鼓,甚至主动向特使团示好。
其二,合纵连横,构建联盟。
在武力威慑的基础上,沈清言的外交手腕得以全力施展。他亲自接见了疏勒、于阗、且末等数个国力较弱、长期受“鬼王”势力袭扰、且与大胤保持传统友好关系的西域城邦使者。
行辕之内,香茶袅袅,沈清言言辞恳切,却又暗含机锋:
“诸位使者,鬼王肆虐,劫掠商旅,屠戮无辜,不仅是我大胤之敌,亦是西域诸邦共同之祸患。其盘踞死亡沙海,野心勃勃,今日可劫我商队,明日便可兵临诸位城下!唇亡齿寒之理,诸位岂能不知?”
他抛出了无法拒绝的诱饵:“若诸位愿与大胤同心,共讨此獠,我朝可承诺:自此之后,诸位邦国商队入关,税赋减半;优先获得丝绸、瓷器、茶叶之贸易份额;更可签署盟约,若遇外敌(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西北方向),大胤铁骑,必当援手!”
同时,他也隐晦地提及了铁鹞子的兵锋:“当然,若有人首鼠两端,甚至与鬼王暗通款曲……那便是我大胤之敌,霍将军麾下儿郎,正好活动筋骨。”
威逼与利诱双管齐下,效果显着。疏勒使者最先表态,愿奉大胤为宗主,共同对付鬼王。于阗、且末等国见状,也纷纷跟进。沈清言当即与他们签订了初步的合作盟约,约定信息共享,必要时提供物资补给与兵员向导。一个以胤朝为核心、针对“鬼王”的西域同盟雏形,初步建立。
其三,暗遣斥候,深入虎穴。
在明面上的外交与威慑进行的同时,沈清言从未放松对情报的渴求。他亲自挑选了数十名最机警勇敢、精通西域语言和沙漠生存的朔风营士兵与影卫,混合少量愿意合作的当地向导,组成数支精干的小队。他们脱下戎装,伪装成追逐利益的商队或流浪的旅人,携带轻便的武器、充足的清水和沈清言亲自绘制的、标注了可能线索的地图,从不同方向,悄然渗入死亡沙漠的边缘地带。
他们的任务并非与敌交战,而是观察、记录、追踪。记录沙丘的移动规律,寻找隐秘的水源,留意任何异常的人迹或物资流动,尤其是那些造型奇特的弯刀痕迹,或是关于“鬼王”和“楼兰遗族”的只言片语。
三管齐下,策略的效果开始逐步显现。
原本在死亡沙海边缘活动频繁、时常劫掠落单商队的“鬼面”骑兵,踪迹明显减少。几个刚刚倒向胤朝的小邦反馈,他们边境遭受的小规模骚扰几乎绝迹。通过伪装小队传回的零星信息拼凑,沈清言判断,“鬼王”的势力似乎正在向沙漠更深处、罗布泊西南方向的某个区域收缩集结,其外围的活动范围被有效压缩。
关城行辕内,沈清言看着地图上那片依旧被迷雾笼罩、但边缘已逐渐清晰的区域,目光深邃。
合纵连横,初露锋芒。但这仅仅是开始。他知道,“鬼王”绝不会坐以待毙。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