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名动天下
金殿传胪的余音似乎还在紫禁城的红墙黄瓦间萦绕，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却以比任何旨意更快的速度，如同插上了翅膀般，瞬间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轰动！
“听说了吗？今年的新科状元！是寒门！真正的寒门子弟！”
“什么？寒门状元？！我朝开国百年来头一遭吧？！”
“千真万确！名叫林言！据说在金銮殿上，策论做得花团锦簇，连摄政王都亲自开口赞许，力排众议点了他为状元！”
“林言……可是那位在科场舞弊案中因祸得福、被摄政王亲点为解元的林言？”
“正是此人！我的天！案首、解元、状元！连中三元！这可是文曲星下凡啊！”
“寒门子弟竟能连中三元！真乃我辈楷模！”
茶楼酒肆、街谈巷议、书院学堂……无数人都在激动地谈论着同一个名字——林言。
“寒门状元”这四个字，本身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惊雷，炸响在等级森严的京城上空。对于无数挣扎在科举之路上的寒门士子而言，林言的出现，不啻于一道划破漫长黑夜的曙光，一个遥不可及却又真实发生的奇迹！他瞬间成为了所有寒门读书人的偶像、信仰和希望所在！他的名字被无数次激动地提及，他的事迹被添油加醋地传颂，无数人以他为目标，重新燃起了苦读的激情。
然而，与此相对的，则是世家门阀圈子的震动与阴霾。
高门深宅之中，气氛却截然不同。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小子都压不下去！”有世家家主在家中气得摔碎了心爱的茶盏。
“萧绝……他这是故意要抬举寒门，打压我等啊！”有人阴沉着脸，眼中闪烁着算计与忌惮的光芒。
“林言……此子绝不能留！今日他能夺状元，他日便能入阁拜相，届时还有我等立足之地？”更有人杀意凛然，已经开始暗中谋划。
“查！给我仔细查这个林言的底细！老夫不信他真就毫无根脚！”
“林言”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京城激起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巨浪。一边是寒门的狂欢与拥戴，另一边则是世家的警惕、嫉恨与杀机。他尚未正式踏入官场，便已身处风暴之眼，被无数或热切或冰冷的目光牢牢锁定。
而作为这一切风暴的中心，沈清言本人，却正处于一种极致的恍惚与身不由己之中。
殿试结束后的流程，繁琐而隆重。谢恩、领旨、更换状元冠服……他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在内侍和礼官的安排下，机械地完成着每一项仪式。
大红的状元袍穿在身上，沉重而华丽，金线绣成的云纹和瑞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象征着无上的荣光。九梁朝冠戴在头上，两侧的金翅轻轻颤动，他却觉得头重脚轻，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直到他被礼部的官员引着，来到皇宫正门外。那里，早已备好了披红挂彩的高头骏马，以及浩荡荡的仪仗队伍。
跨马游街！
这是新科状元独有的荣耀，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时刻。意味着名字传遍天下，意味着风光无限，意味着从此一步登天！
“请状元公上马！”礼官高声唱道。
沈清言被人搀扶着，翻身上马。坐在这匹温顺驯良的骏马之上，他俯瞰着眼前人山人海、万头攒动的景象，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议论声、艳羡声……
“快看！那就是新科状元林言！”
“好年轻！好俊俏！”
“文曲星下凡啊！真是气度不凡！”
“状元公！看这里！”
“寒门出身，连中三元！真乃我辈之光！”
无数的鲜花、彩绸、甚至是香囊手帕，从街道两旁如雨点般抛洒过来。百姓们挤挤攘攘，争先恐后地想一睹这位传奇状元的风采。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兴奋和崇拜，仿佛他的成功，也照亮了他们平凡的生活。
御道两旁，酒楼茶馆的窗户尽数打开，挤满了看热闹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以及他们的家眷小姐们。一道道或好奇、或欣赏、或评估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表面风光无限，万众瞩目。
然而，端坐于马背之上的沈清言，脸上虽然维持着得体而略显羞涩的微笑，向着四方微微颔首致意，但他的内心，却是一片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疯了……全都疯了……】
【这些人欢呼的、崇拜的……是“林言”，可不是我沈清言啊……】
【顶着别人的名字，享受着本该属于别人的荣耀……这感觉……真他娘的诡异又心虚！】
【还有这些欢呼……他们知不知道，他们眼中的文曲星，早上刚在金銮殿上差点被拖出去凌迟处死？】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激动万分的寒门学子，看到他们眼中近乎狂热的崇拜，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感动，有惭愧，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我只是个冒牌货……我甚至可能随时都会没命……我承载得起这么多人的希望吗？】
而最让他心神不宁的，是那个始终笼罩在他心头的阴影——萧绝。
【萧绝……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明明可以轻易弄死我，为什么反而要帮我？甚至力排众议点我做状元？】
【就因为那篇策论？不可能！他那种人，怎么会因为一篇文章就改变主意？】
【他肯定看出了什么……系统？还是别的？他把我推到这个位置，是想把我当成靶子？还是想……养肥了再宰？】
阳光明媚，春风得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和喜悦，只觉得那身大红状元袍之下，沁出的全是冰冷的冷汗。每一个欢呼声都像是在拷问他的灵魂，每一道投来的目光都仿佛能看穿他冒名顶替的真相。他就像是一个站在悬崖边上表演的戏子，脚下是万丈深渊，脸上却不得不挤出完美的笑容。
游街的队伍缓缓前行，鼓乐喧天，热闹非凡。
沈清言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街边一座装饰华丽的茶楼雅间，窗户半开，里面似乎坐着几个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人影。其中一道身影，隐约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压力感。
他心头猛地一跳，立刻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
【是错觉吗？还是……他的人在看着我？】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林言”这个名字已经响彻天下，但他沈清言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这跨马游街的风光，不过是又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短暂而虚幻的平静。
他握紧了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脸上那标准化的笑容，似乎也显得有些僵硬起来。
前途莫测，吉凶未卜。
这状元及第的殊荣，于他而言，更像是一道金光闪闪的沉重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