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中，不再有之前的混乱或挣扎，只有冰冷的、绝对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一丝审视。
他一步步向沈烨走来。
沈烨握紧了匕首，全身肌肉绷紧，心脏狂跳。
他不知道此刻的顾宸，是敌是友。
顾宸在距离沈烨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歪着头，用那种非人的、金属摩擦般的嗓音，缓缓开口：
“你……很有趣。”
他的目光落在沈烨后背已经结痂的烧伤上，又移到他紧握匕首的手。
“为什么……要保护……这个脆弱的……容器？”
容器？
他指的是顾宸的人格？
沈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上那双冰冷的紫色瞳孔：“他不是容器。
他是顾宸。
一个活生生的人。”
“夜枭”发出了一声类似嗤笑的怪响：“人？
软弱，低效，充满无用的情感。
正是这些……弱点，让他一次次陷入绝境。”
“但也是这些‘弱点’，让他区别于你们这些冰冷的杀戮机器！”
沈烨毫不退缩地反驳，“他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有痛苦，有挣扎，这才是他存在的意义！”
“夜枭”沉默了，紫色的瞳孔微微闪烁，似乎在处理这段难以理解的信息。
过了几秒，他才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守护……痛苦……意义……”他重复着这几个词，然后猛地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决绝，“无用的争论。
危险已经临近。
更多的……苍蝇……会来。”
他指了指地上昏迷的“清道夫”和洞口方向。
“这里，不再安全。”
说完，他不再理会沈烨和小陈，转身走到水潭边，俯下身，竟然直接用手捧起冰冷的泉水，大口喝了起来。
喝完后，他随意地抹了抹嘴，目光再次投向幽深的矿洞更深处，那里是上次沈烨没有探索的、向下延伸的岔路。
“下面……有路。”他言简意赅地说，然后迈步就向那条黑暗的隧道走去，仿佛认定沈烨他们会跟上。
沈烨和小陈面面相觑。
眼前的“顾宸”，是前所未有的状态。
既不是温和的医生，也不是完全失控的怪物，更像是“夜枭”人格占据主导，但却保留了一部分理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对沈烨的特殊态度？
是跟上这个危险的“向导”，还是留下来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批“清道夫”？
沈烨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敌人，又看了看“夜枭”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咬了咬牙。
“跟上他！”
现在，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个苏醒的“夜枭”，或许是更大的危险，但也可能是他们穿越这片死亡迷宫的……唯一钥匙。
三人（或者说两人一“怪物”）的身影，很快被矿洞深沉的黑暗所吞噬。
只留下地上两名昏迷的“清道夫”，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硫磺与血腥味。
新的逃亡，通往更深的地底，通往更加未知的领域。
.......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吞噬了手电筒最后一丝微弱的光晕。
电池彻底耗尽，唯一的光源只剩下沈烨手中那根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荧光棒，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前方，“夜枭”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他偶尔回头时，那双燃烧着冰冷紫焰的瞳孔，如同深渊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
他选择的路径，是那条向下延伸、沈烨未曾探索过的岔路。
坡度陡峭，路面湿滑，布满了松动碎石和黏腻的苔藓。
空气越来越潮湿闷热，硫磺味混合着一种更浓郁的、类似放射性尘埃的金属腥气，几乎令人作呕。
隧道的岩壁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粗糙的天然岩石，而是出现了更多人工开凿和加固的痕迹，甚至能看到嵌在壁上的、早已锈蚀断裂的通风管道和电缆桥架。
这里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废弃矿洞。
普罗米修斯在此地的经营，远比沈烨想象的更深、更久。
小陈紧跟在沈烨身后，呼吸急促，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不时惊恐地瞥一眼前方那个非人的背影。
沈烨则全神贯注，既要跟上“夜枭”快得惊人的步伐，又要时刻警惕着黑暗中可能潜伏的危险——无论是塌方，还是其他未知的东西。
“夜枭”对这里似乎异常熟悉，他行走其间，如同漫步自家庭院，对每一个转弯、每一个岔路口都毫不犹豫。
他的沉默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仿佛他不是在带路，而是在进行某种……回归巢穴的仪式。
向下，一直向下。
荧光棒的光芒在无尽的黑暗中显得如此渺小。
沈烨感觉他们至少已经深入地下百米，气压的变化让耳朵开始嗡鸣。
突然，“夜枭”停下了脚步。
前方没路了。
一扇巨大的、厚重的金属闸门挡住了去路。
闸门锈迹斑斑，但结构依然完整，上面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中央一个圆形的、黯淡无光的扫描面板。
“夜枭”站在闸门前，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伸出那只覆盖着淡淡紫色角质的手，按在了扫描面板上。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
但几秒钟后，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机括运转声响起！
厚重的金属闸门，竟然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带着陈腐和消毒水味道的气流从门后涌出！
“夜枭”毫不犹豫地侧身钻了进去。
沈烨和小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和不安。
这扇门……需要身份验证？
“夜枭”竟然能打开？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烨深吸一口那令人不适的空气，握紧荧光棒，和小陈先后钻过了闸门。
门后的景象，让即使有所准备的沈烨，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规模远超之前的空洞。
穹顶很高，由巨大的金属支架支撑。
空间内整齐排列着两排如同棺材般的透明圆柱形容器，大部分已经空了，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