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已经冷透的汤药,被原样端了出去。
换来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熬得浓稠喷香的肉糜粥,还有一碟晶莹剔透的水晶糕。
盛放的碗碟是细腻的白瓷,触手温润。
阿弃蜷在离桌子最远的墙角,看着那仆役将新的食物放下,沉默地离开,落锁。
整个过程,那仆役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件需要定时投喂的物件。
门合上的声音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屋子里,炭火盆尽职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暖意。
他身上换了的灰色布衣,虽然料子普通,但比起之前那身破烂麻布,已是云泥之别。
可这相对的“柔软”,摩擦着皮肤,依旧带来细密连绵的、反向的刺痒。
他死死盯着那碗肉粥。
胃里因为长久的饥饿而隐隐抽搐,那感觉本是熟悉的、带着些许快意的空虚,
可此刻,粥的香气飘过来,竟勾动了一种截然不同的、
属于正常人的食欲,这正常的渴望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他不能吃。
吃了,便是向这“温软的刑具”屈服。
便是承认,这温暖,这饱足,是他必须忍受的折磨。
他更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身体缩成更小的一团,试图用蜷缩的姿势,
制造出一些压迫性的、能带来些许慰藉的“痛感”。
但这自我施加的力道,微弱得可怜,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对抗这无处不在的、令人发狂的“舒适”。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爬行。
炭火“噼啪”一声,爆开一点火星。
更漏滴答,声音清晰得令人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打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仆役,而是昨日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
她们手里捧着的,不再是灰色布衣,而是一套月白色的……丝绸寝衣。
那丝绸的光泽,在昏暗的室内,像水一样流淌。
阿弃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蹭,脊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仿佛那能给他最后一点庇护。
“起身,更衣。”嬷嬷的声音依旧平板,不带任何感情。
她们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将阿弃从地上拉起来。
粗糙的手指解开他身上灰色布衣的系带。
当那相对粗糙的布料被剥离,皮肤骤然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时,阿弃甚至感到一丝短暂的、近乎解脱的凉意。
但下一秒,那件月白色的丝绸寝衣,便披上了他的肩头。
滑。
凉。
像是一条冰冷的、活着的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躯体。
那触感太过细腻,太过柔顺,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摩擦的阻力。
可正是这种极致的“舒适”,落在阿弃反向的感知里,却化作了无数细小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触手,贴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蠕动着,爬行着。
“不……”他喉间溢出破碎的抗拒,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想要将这身衣服撕扯下去。
一个嬷嬷牢牢按住他的手臂,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制。
另一个嬷嬷则熟练地为他系好衣带,整理好衣襟。
整个过程迅速而沉默,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冷酷。
丝绸妥帖地包裹住他单薄的身体。
那无孔不入的、反向的刺激,如同潮水般涌来,比之前的布衣强烈了何止十倍。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
这比他挨过的任何一次打,都要难以忍受!
“将军吩咐,请您好生‘安歇’。”
嬷嬷说完,松开了他,如同完成了一件任务,躬身退了出去。
门再次落锁。
阿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身月白色的丝绸,在炭火微弱的光下,泛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泽,衬得他脸色愈发惨白。
他低头,看着这身“刑具”,只觉得浑身像是被裹进了一张巨大而柔韧的蛛网,越是挣扎,缠绕得越紧。
他猛地抬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手臂,隔着光滑的丝绸,指甲用力抠刮着皮肤。
他需要痛!
真正的,尖锐的,能打破这粘腻“舒适”的痛!
可丝绸太滑,他的指甲徒劳地划过,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带来的那点微弱刺激,瞬间就被更庞大的、令人作呕的“愉悦”感吞没。
他踉跄着退到床边,看着那铺着厚实柔软棉褥的床铺,眼中充满了恐惧。
那看起来温暖舒适的床,对他而言,不啻于烧红的铁板。
他宁愿睡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他蜷缩回之前的墙角,那里至少还有墙壁的冰冷和坚硬可以倚靠。
他将脸埋进膝盖,丝绸光滑的触感贴着面颊,又引来一阵战栗。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新的血腥味,那点微不足道的正向痛楚,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这一夜,漫长如年。
他不敢闭眼,生怕在睡梦中被这无尽的“舒适”吞噬。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渴望着一场酣畅淋漓的“疼痛”来洗涤这令人发疯的粘腻。
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挣扎,厉霆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和他最后那句话,反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