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往北,尽量走小路,避开所有城镇和监控。”
沈烨的声音沙哑却稳定,他现在是这根脆弱稻草上的主心骨,不能流露出丝毫慌乱,“油箱还能撑多久?”
“还……还有半箱左右,但这车耗油厉害,最多再跑两三百公里就得找地方加油。”
小陈回答。
两三百公里,逃不出多远。
必须尽快找到藏身之处和药品。
沈烨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地图。
往北是连绵的山区,人口稀少,地形复杂,适合躲藏,但也意味着物资匮乏,一旦被困,后果不堪设想。
“留意路边有没有废弃的房屋、护林站或者山洞。”沈烨指示道。
他需要先处理顾宸的伤,稳定他的情况。
车辆在崎岖的山路上又艰难前行了一个多小时,天际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
林间的雾气升腾起来,能见度变得更差。
就在小陈几乎要绝望时,沈烨突然低喝:“停车!”
小陈猛地踩下刹车,装甲车在泥地上滑行了一段才停住。
“右边,坡下。”沈烨指着侧前方。
透过朦胧的雾气,隐约能看到山坡下似乎有一个半塌的木屋轮廓,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掩着,看起来废弃已久。
“我下去看看。
你留在车上,锁好车门,有任何情况立刻鸣笛。”
沈烨拔出腰间的手枪,检查了一下弹药,对小陈吩咐道。
他不能带着昏迷的顾宸一起去冒险。
小陈紧张地点点头。
沈烨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泥土和腐叶气息的空气,悄无声息地滑下车,猫着腰,借助树木的掩护,向坡下的木屋摸去。
木屋比远处看起来更加破败,屋顶塌了大半,墙壁歪斜,门口堆满了落叶和断木。
沈烨谨慎地靠近,侧耳倾听,只有风吹过破洞的呜咽声和虫鸣。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几乎要掉落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动物粪便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内空间很小,地上满是杂物和灰尘,但角落里有张破旧的木床框架,上面还铺着些干草,似乎曾被流浪汉或猎人短暂使用过。
最重要的是,这里相对隐蔽,暂时看来安全。
沈烨返回车上,和小陈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顾宸抬下车,搬进木屋,安置在那张勉强还算完整的木床上。
顾宸的体温高得吓人,嘴唇干裂,呼吸愈发微弱,那紫黑色的伤口周围,皮肤开始出现不祥的坏死迹象。
那颗子弹携带的药剂,正在和他的身体进行着致命的对抗。
“必须把子弹取出来,需要干净的刀、水、更多的消毒药品和抗生素。”
沈烨看着顾宸的状况,心沉到了谷底。
他们现在只有急救包里那点可怜的东西。
“我……我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水源……”小陈看着顾宸可怖的伤口,脸色发白,主动说道。
“小心点,不要走远,半小时内必须回来。”
沈烨将一把匕首递给他。
小陈接过匕首,匆匆离开了木屋。
沈烨留在屋里,先是用剩余的消毒水再次清洗顾宸的伤口,然后撕下自己衬衫相对干净的内衬,蘸着清水,一点点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顾宸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吞咽着,眉头紧紧锁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沈烨看着他苍白脆弱的脸,很难将眼前这个生命垂危的人和那个在公寓楼、在悬崖边大杀四方的怪物联系起来。
两种极端的状态,被强行塞进同一具躯壳里,这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小陈很快回来了,用找到的半个破铁皮桶装了些还算清澈的溪水。
“沈警官,我在那边小溪边还发现了这个……”他摊开手,掌心是几株带着泥根的绿色植物,
“好像是鱼腥草和蒲公英,我奶奶以前说过,这些能消炎……”
沈烨接过植物,看了看。
他不懂草药,但现在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都不能放过。
“谢谢。”他简单说道,将植物捣碎,挤出汁液,混合着仅剩的一点消炎药粉,敷在顾宸伤口的周围,希望能稍微抑制感染。
做完这一切,他能做的已经不多。
接下来,要么期待顾宸体内那诡异的紫色物质再次创造奇迹,要么……听天由命。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
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射进来,形成几道光柱,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小陈坐在门口,抱着膝盖,警惕地望着外面。
沈烨则守在床边,时刻监测着顾宸的呼吸和脉搏。
中午时分,顾宸的体温开始出现波动,时而滚烫,时而冰凉。
他开始出现谵妄,嘴唇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冷……好冷……”
“……灯……太亮了……关掉……”
“……不要……扎我……痛……”
大多是破碎的、充满恐惧的词语,像是在重复某种不堪回首的经历。
偶尔,他会突然激动起来,身体绷紧,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眼神虽然依旧紧闭,
但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仿佛“夜枭”的人格正在梦境中与外来的药剂搏斗。
沈烨紧紧按住他无意识挥舞的手臂,防止他撕裂伤口。
在这个过程中,他注意到顾宸左手手腕内侧,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陈旧疤痕,形状像是一个被抹去的条形码或编号。
这个发现让沈烨心中一寒。
这进一步印证了顾宸作为“实验体”的过去。
普罗米修斯之眼,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下午,顾辰的情况急转直下。
伤口周围的紫黑色蔓延加快,坏死组织散发出隐隐的恶臭。
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脉搏几乎触摸不到。
小陈看着这一切,声音带着哭腔:“沈警官……他……他是不是不行了……”
沈烨没有说话,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顾宸冰冷的手。
他看着那张失去血色的脸,想起他清醒时那双带着痛苦和挣扎的眼睛,想起他喊出自己名字时那一瞬间的脆弱。
不能就这样结束。
他猛地站起身,对小说陈道:“你在这里守着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去找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