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之后,她似乎也觉得把这傻鸟气过头了没意思。
终于拉回了正题,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好了,别蹦跶了,再跺脚柱子要塌了。”
她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半张脸,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剧情主线有它自己的惯性,只要关键节点不出大错,它会自己往前滚,我们没必要过多干预,顺其自然就好。我现在真正担心的……”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在审视着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是怕再有像我们这样的‘意外’……或者更糟的,比如带着记忆重生的、从别的世界线穿越过来的、或者干脆是接了其他乱七八糟任务闯进来的‘变量’……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一个不小心,可能比上次那个漏洞还难收拾。”
平安听了这话,终于停止了暴躁的跺脚,也冷静了下来,黑豆眼里闪过一丝忧虑。
它知道,林祈清说的才是真正关键的问题。稳定的、可预测的剧情,即使有波折,也总比完全失控的、充满未知变量的混乱要好处理得多。
“那……我们得盯紧点。” 平安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任务优先的严肃。
“嗯。” 林祈清淡淡应了一声,重新拉上被子,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先睡觉。天塌下来也得明天再说。”
寝殿内,烛火昏黄,只余下平稳的呼吸声。
林祈清闭着眼,似乎已沉入浅眠。
突然,“咚咚咚”,几声略显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中响起,是平安在床头的雕花柱子上百无聊赖地跺着爪子。
林祈清连眼皮都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带着浓浓睡意的轻哼:“嗯……又怎么了?” 声音慵懒沙哑,透着被扰清梦的不耐。
平安看着床上那个已经阖上双眼、呼吸均匀、试图进入梦乡的人,黑豆眼里充满了不解。
它歪了歪头,带着机械音特有的直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以你的修为境界,不是早就应该辟谷净体,无需依靠睡眠来恢复精力了吗?为什么你还总是要睡觉呢?”
林祈清依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慢悠悠地、带着点漫不经心地回答:“嗯……是不需要……”
平安更困惑了,它忍不住从柱子上跳下来,落在柔软的锦被边缘,小爪子陷进被面里。
它低下头,把毛茸茸的脑袋凑近林祈清的脸颊,几乎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继续追问:“既然不需要,那睡觉有什么好的?一动不动,多无聊啊!”
在它简单的逻辑里,时间应该用在更有“效率”的事情上。
脸上传来羽毛拂过的微痒感,林祈清终于不耐地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到平安那张黑乎乎、写满好奇的大脸凑在眼前。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抬手,用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抵住平安的额头,把它推开了些:“离远点,挡光了。”
平安不服气地“咕”了一声,梗着脖子,又把脑袋顽强地凑近了一些,黑豆眼执拗地看着她,大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林祈清懒得跟它较劲,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它,只留下一个冷漠的后脑勺和一句含糊不清的回答:“不睡觉……还能干嘛……” 语气里充满了“别烦我”的意味。
平安却不依不饶,它干脆跳到了床上,迈着小碎步绕到林祈清面前,正对着她的脸站定,再次歪着头,语气认真得像是在汇报工作:“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啊!你可以打坐修炼,精进修为;可以去探索那些隐藏的秘境,搜集天材地宝;还可以去暗中巡查,看看有没有像我们一样的‘意外人员’潜入此界,防患于未然!”
它一条条数着,越说越觉得自己逻辑严密、提议绝佳。
最后甚至不由自主地挺起了毛茸茸的小胸脯,颈部的羽毛都蓬松开来,黑豆眼里闪烁着“快夸我聪明”的光芒,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小骄傲。
用那机械童音拔高了调子补充道:“还有!还可以……可以和我一起去外面赏月啊!今晚的月色很不错的!又大又圆!”
听到这最后一句,尤其是那刻意强调的“和我一起”,林祈清一直闭着的眼睛终于再次缓缓睁开了一条缝。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眼底投下清冷的光泽。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眼前这只为了增加说服力、把胸脯挺得老高、几乎要失去平衡的胖乌鸦,那副“快采纳我的完美建议”的得意小模样,与它黑乎乎、圆滚滚的外形形成了滑稽的反差。
林祈清眼底深处那抹因疲惫和往事而凝结的寒意,终于被一丝真实的好笑所驱散。
她没有立刻起身,反而慵懒地抬起一只手,用纤细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刮了刮平安因为挺胸而格外凸出、显得毛茸茸又手感极佳的颈毛。那触感温热而柔软。
她的语气慢悠悠的,带着一种早已看穿一切的、懒洋洋的调侃:“前面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修炼、什么探查、什么资源……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这个,‘陪你赏月’,才是你憋了半天的真正重点吧?嗯?”
被如此直白地戳穿了小心思,平安的“机械脑”似乎瞬间卡壳,处理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精准打击”。
它黑豆眼里的得意光芒僵住了,整个鸟身都顿了一下。
随即,它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几乎是下意识地、不打自招地秃噜了出来,机械音里混入了一丝委屈的电流杂音和强装出来的理直气壮:
“那、那当然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它甚至激动地扑棱了一下翅膀以加强语气,“你自从开始插手这个破‘剧情’,心思就全放在那个新来的小丫头身上!天天不是教剑就是安抚!后来还得费神跟那个难缠的反派周旋!我都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跟着你了!整天……整天独守空房……呃,不是,是独守空殿!”
它用词不当却情绪饱满,“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你有点空闲,可以休息了,那、那当然该轮到是我的时间了!陪我去赏月怎么了嘛!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平安说得振振有词,黑豆眼里闪烁着混合了真实委屈和强行理直气壮的光芒,仿佛林祈清这段时间因为正事而“冷落”了它,是多么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罪行,而它提出的这个“小小”要求,是多么的合情合理、不容拒绝。
林祈清看着它这副明明是在胡搅蛮缠、却硬要摆出受害者和维权者姿态的滑稽模样。心底那点被吵醒的不快倒也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无奈和纵容的好笑。
这只傻鸟,算计人的时候精得像鬼,讨要好处、争宠撒娇的时候却又幼稚得像三岁孩童。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坐起身,柔软的青丝从肩头滑落。
寝殿内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点被打败了的妥协:“好了好了,别摆出那副可怜相了……起来吧,陪你去,陪你去赏月,总行了吧?”
平安一听,黑豆眼瞬间亮了起来,刚才那点委屈瞬间烟消云散。
它兴奋地扑棱了一下翅膀,在柔软的锦被上踩了踩爪子,发出欢快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咕咕”声,迫不及待地催促道:“真的?太好了!快起来快起来!今晚的月色可好了!”
林祈清看着它瞬间阴转晴的样子,失笑地摇了摇头。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走到衣架旁,随手取下一件月白色的软缎外袍披在身上,松松地系了个结。
“走吧,看看今天月色有多好看。”她侧过头,对亦步亦趋跟在她脚边的平安说道。
平安立刻扑棱着翅膀,熟门熟路地飞上了她的肩头,小心翼翼地站稳,还用脑袋讨好地蹭了蹭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