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柳氏，你可知罪？”
漆黑肃穆的阎罗殿，阎君端坐在上方，他看着下方跪着的妇人，张口问了出来。
过了好久，殿中跪着的妇人未发一言，她面色灰白，全身散发着寒气，双眼圆睁却空洞无神，她浑身都湿透了，水珠顺着衣角、发梢向下滴落，在地上洇出了一大片水迹。
见多识广的鬼差，一下子就看出了这是个淹死之人，还是个刚淹死不久的人。
阎君没有等到回答，就又问了一遍，只不过这次的语气重了许多。
“张柳氏，本君在问你话呢？你若再不开口，休怪本君无情，直接送你去业火池了。”
殿中所跪妇人还是未发一言，阎罗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两旁的鬼差个个缩着脑袋，他们就是打工的，上头生气了，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触霉头。
阎君三番两次被下了面子，心里窝了一股气，这种平民百姓怎么也用不到他来管，要不是崔判官让自己给这妇人网开一面，他才不会管这闲事。
阎君看向了下方坐着的男子，这人让自己帮忙，他怎么一句话不说，现在搞得他好尴尬啊。
“老崔啊，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进行不下去了。”
阎君偷偷传音给下方的男子，男子也终于有了动作。
崔玉看着殿中的妇人，这才过了几年，这个女子的变化也太大了，她好像才二十多岁吧，怎么像四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了，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崔玉想不通，他也没时间想了，一股凌厉的目光一直在看向自己，崔玉看了眼，眼神要杀死他的阎君大人，他又看了看殿中的妇人。
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崔玉随后开了口。
“柳文，你的冤屈速速说来，阎君大人会为你做主的，不要执迷不悟，入了业火池，时时刻刻受业火焚烧，就你这样的魂魄，不出一刻钟，就灰飞烟灭了，以后连轮回的可能性都没了。”
听到了与刚才不一样的声音，柳文慢慢抬起了头，她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忽明忽暗的灯光是绿色的，两旁站满了人，不对，他们不是人，个个青面獠牙，是鬼差，她在画上见过。
她真的死了，来到了老人说的地府，读书人口中的阴间，如今她应该也不算人了，她死了，跳河死的，属于鬼魂了。
其他地方都看不清，她的正前方坐着一位又高又大的人，不对，他也不是人，刚才那人说他是阎君。
原来他就是阎王爷，这个阎王爷倒是跟画里的不一样，比画里好看多了，长的和人一样，不过这个阎王脾气应该不好，双眼瞪的很大，挺吓人。
阎王爷的下首还坐着一个人，身穿白衣，和这个地方挺格格不入的，在这么漆黑的地方，他的衣服颜色非常明显，不过因为离得远，他的脸在阴影中，她看不清面容，但是能看到他鼻子上的一颗红痣。
除了那红痣，这人的脸色应该挺白的，她虽然看不清，可是意识里觉得，这人长得应该挺俊俏的。
柳文能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温柔，他手里还拿着一支毛笔，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刚才应该是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柳文”
对了，她叫柳文，她多久没被人叫名字了，好几年了吧，她都记不清了，她现在的名字是“二方家的”，“虎子娘”，杏花村已经没人叫自己“柳文”了。
看这妇人终于有了表情，阎君也坐正了身子。
“张柳氏，你可知罪？”
阎君又问了一遍，柳文也有了反应，她脱口而出:“不知！”
审判可以进行下去了，阎君看了一眼她犯的事，又提醒了她一遍。
“杀夫、杀子、公婆、哥嫂、小叔、小姑，杏花村张家八口人全部死于你手，你还不知罪。”
柳文抬起头看了上方的阎王爷，她就是一个村里妇人，怎么搞得这么大阵仗，她做的事，阎王爷都知道了。
事情她做了，她也死了，怎么死了还揪着不放，柳文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看到妇人又不说话了，一名鬼差手持打鬼鞭，狠狠的抽在了柳文身上。
后背一疼，柳文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她没想到，都死了，怎么还能感受到疼，真疼啊，跟张二方打的一样疼。
那张二方也爱用鞭子打她，每次都给她打晕过去，才算结束，上一次挨打，还是昨日，她记得是昨日，只不过如今死了，到底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了。
鬼差还准备打第二鞭，崔玉挥了挥手，那鞭子便飞了出去，鬼差看到判官大人出手了，也不敢打了。
“柳文，阎君大人的话，你好好回答，世间万物，因果循环，你将你的冤屈说出来，说不定会有新的前路等你。”
崔玉开了口，随后看向柳文，轻轻抬起了手，一道温暖的气息笼罩了柳文全身，她身上也不再痛了。
柳文又看了那男子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白衣男子，她总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她想不起来了。
如今她已经死了，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了，可是感受着这温暖的气息，她的心里又泛起了希望。
她死了，可是她不能白死，她的苦难，她的一切，她也想说出来了。
“我杀他们，因为他们该死！”
柳文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妇人开了口，阎君也松了一口气，他直接审问道。
“若是他们犯罪了，自有阳间的官府给他们判罚，你为何要做出如此灭绝人性之事。
你的公婆、哥嫂、小叔、小姑被你先是下药迷晕，又用菜刀毙命，你的丈夫，你活生生断了他的子孙根，又将他的尸身喂了狗，还有你的儿子，你的儿子你也不放过，张柳氏，虎毒还不食子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阎君说的话，柳文笑出了声，她又想起了那日的情形，满院子都是血，红红的，热热的，她的身上也都是血，不过她心里却是痛快的，太痛快了，她二十多岁的人生，从没有那么痛快过。
看着这冷森森的阎罗殿，柳文没感到害怕，她觉得这里比张家院子温暖多了。
笑够了，柳文重新反问道:“神通广大的阎王爷，您知道阳间的官差是什么样子吗？”
没想到这妇人反问了过来，阎君的耐心没有了，他今日就不该管这事，这个乡间妇人，他真想让她直接灰飞烟灭。
“咳！咳！”
感受到阎君怒气，崔玉咳嗽了一声，阎君忍了下去，随后又说道。
“为何要杀你婆家人，你快细细说来，本君倒要听听你是为何。”
活着的时候没人管过她，没想到了死了，有人做主了，柳文跪的累了，直接盘腿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