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雨宫柚站在货架前,上面码着各色奶酪,乳白、浅黄、带着细密孔洞的,裹着油纸的帕尔马火腿纹理清晰,脂香混着咸鲜漫在空气里,还有印着陌生文字的区域特产罐头,排得整整齐齐,都是在日本少见的模样。
他瞳仁微睁,指尖隔着一段距离虚虚点过包装,眼底藏着几分惊讶。
正俯身挑着橄榄油,身后忽然传来几句语调拐折的意大利语,语速又快又沉。
雨宫柚猛地回头看见几张深邃轮廓,来人都是高个子,肩宽腿长,金发棕眼,下颌线锋利,拢过来时像片阴影压下来。他听不懂半句对方说的话,只愣着眨了眨眼。
“好巧啊,琴,你也来这里买东西?”有人拍了下黑泽阵的肩,语气熟稔。
黑泽阵指间拎着购物篮,眉峰微蹙,淡淡地应了声,没多余话。这些人是他在意大利铺展势力时认识的,算不上熟络,只算点头之交。
旁边留着浓密大胡子的男人眯着眼,目光总往黑泽阵身后瞟,视线落在雨宫柚身上时,带着点探究的戏谑。
“这个是谁?你拐卖儿童了?”
亚洲人脸廓本就偏柔和,雨宫柚身形清瘦,脸颊还泛着未散的薄红,鼻尖有点红,眼角挂着星星点点未擦干的泪渍,睫毛湿漉漉的,看着比实际年纪小了好几岁,活脱脱个没长大的孩子。
几个高个子渐渐围过来,阴影叠在雨宫柚身上,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裹得他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肩,像只被惊到的小鹌鹑,眼神怯生生的,不敢直视他们。
“哦,小可怜,你是哪家的?”大胡子伸手想碰他的头发,语气轻佻。
“别打他的主意。”
黑泽阵眼尾一沉,冷冽的目光扫过去,带着明晃晃的威胁,同时伸手将雨宫柚往自己身后一拉,掌心扣着他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护着,“他是我的人。”
大胡子手顿在半空,脸上掠过丝可惜,视线在黑泽阵和雨宫柚间转了圈,见雨宫柚茫然望着他们,显然听不懂意大利语,便愈发放肆,凑到黑泽阵耳边,用旁人听不太清的音量调笑:“他的味道怎么样?”
另一个男人跟着笑,眼神扫过雨宫柚的腰腹:“肚子那么小,吃得下吗?”
“看着细皮嫩肉的,他受得了你吗?”
雨宫柚听不懂字句,却瞧得懂他们脸上暧昧又轻佻的神色,眉头微微蹙起,心里发慌,伸手轻轻扯了扯黑泽阵的衣角,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委屈:“哥哥,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只是认识的人罢了。”黑泽阵声音没松,扣着他手腕的力道紧了紧,径直拉着他往另一边走,没再看身后几人一眼,连他们未尽的话都懒得理会。
几人碰了个钉子,脸上的笑僵了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再追上来。
雨宫柚被拉着走,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两眼,直到走出那片阴影,才转头看向黑泽阵的侧脸,眼神亮了些,带着点倔强地发誓:“哥哥,我一定要学会意大利语,下次他们说什么,我就能听明白了。”
黑泽阵脚步没停,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喉结轻滚,在心里默默想:你最好永远别明白。
二人挑好食材,雨宫柚又溜到零食区,悄悄捡了好几袋巧克力与曲奇,还有其他爱吃的零食,怀里抱得半满。结账时瞥见账单,耳尖微微发烫,他抬眼朝黑泽阵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窘迫。
黑泽阵冷眸扫过他怀里的零食,又淡淡瞥了眼账单,没多言,径直掏出钱包付了钱。
回程路上雪渐渐歇了,云层稍稍散开些,细碎的光漏下来,洒在覆雪的地面。
路上积着薄雪,踩上去一定会咯吱轻响,两旁的欧式建筑裹着白绒似的雪,红瓦顶落满雪粒,檐角垂着细冰棱,阳光映着泛出剔透的光。
远处教堂的尖顶刺破天幕,雪落在窗户上,是一片朦胧的白,偶尔有风卷着碎雪掠过,带着清冽的冷意,衬得周遭的红墙白瓦愈发静谧厚重,连空气里都浸着雪后特有的干净气息。
雨宫柚将头靠在车窗边,总算有心情打量一路上的风景了,眼底映着窗外的白茫茫,神色也松快了些。
车子很快停在别墅前,庭院里的树上也缀满雪,枝桠弯弯。
二人下车提了食材进门,玄关处暖光漫开,驱散了一身寒气。
厨房简洁整洁,雨宫柚拆开食材,黑泽阵则取了厨具,动作利落得不像偶尔下厨的人。
切菜声、水流声交织在暖光里,最终端上桌的不过两菜一汤,摆盘简单,却冒着热气。
窗外雪色未褪,屋内暖香袅袅,两人相对而坐,空气里竟难得透着几分平和。
雨宫柚双手轻合,睫毛垂落覆住眼底柔光,轻声道:“我开动了。”语落抬眼望向对面,黑泽阵指尖搭在筷沿,眸色沉静,沉默得像浸在冷夜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喉结微滚,挤出句干涩发紧的“我开动了”,语气硬邦邦的。
雨宫柚见状,眉眼瞬间弯起,眼底盛着细碎的笑意,像落了星光,拿起筷子小口开动。热汤暖了胃,简单的菜色也吃得满足,嘴角不自觉扬着浅弧,偶尔抬眼瞥向黑泽阵,目光软得像雪后初融的水。
饭后黑泽阵收拾碗筷,动作利落,雨宫柚想搭手,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不多时手机响起,他看了眼屏幕,眉峰微蹙,显然是有急事。
雨宫柚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取外套、换鞋,脚步不自觉跟上去,他走至玄关,雨宫柚便停在玄关,像条黏人的小尾巴,安静又执拗地跟着,不说话,只默默在身后。
黑泽阵推门欲走,身后传来轻软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的依赖:“哥哥,我会想你的。”
声线轻轻的,裹着暖意,黑泽阵身形一顿,没回头,沉声道:“嗯。”
语落,他推门离去,门轴轻响,隔绝了内部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