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要从几天前说起。
“砰——”
门板被人从外面踹开时,利威尔几乎是本能地弹起身,匕首已经横在了身前。
雨水顺着来人的斗篷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那人却像感觉不到冷,只是站在门口,阴影将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
“利威尔?”来人开口,声音裹在潮湿的空气里,“有任务找你。”
利威尔没说话,警惕地盯着来人,敢这样单枪匹马闯进来的,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有恃无恐。
“别紧张。”那人往前走了两步,斗篷下摆扫过地上的积水,带起一串涟漪。
利威尔厌恶地盯着地面上的积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那人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他从斗篷里掏出一个烫金的信封,扔到利威尔脚边:“打开看看。”
羊皮纸上的字迹工整,墨迹带着淡淡的松香——那是只有贵族才用得起的墨水。
“调查军团,档案室。”那人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要里面的一份文件。拿到它,再帮我做一件事。”
他抬头看向那人:“什么事?
“杀了埃尔文·史密斯。”
空气瞬间凝固,利威尔怀疑自己听错了。
埃尔文·史密斯,调查兵团的分队长。即便他们在地下街也有所耳闻,带领一群去墙外送死的家伙的人。
“你疯了?”法兰忍不住开口,“就凭我们?”
那人没理会法兰,只是看着利威尔:“事成之后,大人满意的话会搞定你们四个人地面的居住权,让你们拥有合法的身份。你们伙伴的腿伤也会请最好的医生来治。”
利威尔捏紧了羊皮纸,纸张的边缘硌得手心生疼。
”那人后退一步,重新戴上兜帽,“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你的答复。记住,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利威尔看着羊皮纸上“埃尔文·史密斯”的名字,喉结滚了滚。
烛火摇摇晃晃,时间回到此刻,利威尔睁开眼。
少年缩在利威尔怀里,像只被雨打湿的小兽,他连动都懒得动,只是往兄长怀里更深处钻了钻。那极浅的金拢在颈侧,像围了圈蓬松的光晕。
那双瞳仁是剔透的紫,却又在眼底藏着点沉沉的暗,像浸在水里的葡萄,蒙着层水雾,看人时总带着点懵懂的依赖。
这单薄的小鬼总是让人无法狠下心来对待,利威尔的掌心贴着他后颈时,能摸到细腻的皮肤下血管的搏动。
少年被男人抚摸着后颈,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他无意识地往热源处蹭,发出小猫似的呜咽,那点微弱的气息,烫得利威尔心口发紧。
利威尔低头看着他,这小鬼怎么动不动就往自己怀里钻?还摆出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蠢死了。”他低声骂了句,手却更紧地环住了柚的背,指腹轻轻摩挲着凸起的蝴蝶骨,像是在安抚。
柚哼唧了一声,眼睛睁开条缝,朦朦胧胧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攥住了利威尔胸前的衣襟。
那手指细瘦,指节泛着白,却攥得极紧,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就是这个动作,让利威尔心里那点刚冒头的烦躁与纠结瞬间塌了下去,软得一塌糊涂。
法兰见利威尔有所松动,继续劝说,他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向往:
“我以前做梦,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空地上,天是蓝的,不是地下街这永远灰蒙蒙的顶。阳光晒在背上,暖烘烘的,不像这里,有灯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的眼里闪着光,那是在地下街很少见的、近乎孩童般的憧憬:“而且,那可是地面的居住权啊。”
法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布满了伤痕和老茧,是常年打架留下的印记:“我也想摸摸真正的草,想看看雨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想……不用再每天算计着下一顿能不能吃上饭。”
“你不怕死?”利威尔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怕啊。”法兰笑了,笑得有点苦涩,“怎么不怕?可在这里,咱们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每天活得像耗子,躲躲藏藏,朝不保夕。就算这次躲过了,下次呢?下下次呢?”
他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力道不轻:“利威尔,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闯一次,至少有个盼头。总比困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街,连阳光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强得多。”
利威尔看着远方,又想起柚那双总是带着依赖的紫眸,想起杨强忍疼痛时紧咬的牙关。法兰的话像根针,刺破了他最后一点犹豫。
他的瞳孔泛起冷冽的光,利威尔看向法兰:“我知道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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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巷口炸开,利威尔操纵立体机动装置,在狭小的巷道里翻身,身后传来法兰的低骂:“操,这群狗皮膏药怎么甩不掉!”
利威尔转头,视线扫过追来的人影,他们都披着墨绿色的披风,在昏暗的地下街里像几片骤然飘落的幽灵。他正要启动装置再次突围,却被伊莎贝尔突然的话打断。
“等等,那个图案是……”
柚闻言也跟着向身后看去,墨绿底色上,是蓝白相间舒展的翅膀,翼尖带着点锋利的弧度,翅膀外围是一副盾牌。
不知是谁喃喃出声:“那是……自由之翼。”
调查军团?
利威尔皱眉,那群疯子不是整天在墙外跟巨人拼命吗?怎么会跑到地下街来?
为首的男人身形极快,立体机动装置的钩爪几乎是贴着墙皮飞射而出,精准地扣住了头顶的管道,借着反作用力,整个人像离弦的箭般扑来,紧跟在利威尔身后,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多余的花哨。
这样下去不妙,利威尔立刻下达指令:“分散开。”
柚、法兰、伊莎贝尔立刻领会了利威尔的意思,这是要各个击破,他们立刻调转方向,朝着不同角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