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着凉意,卷起柚额前金色的碎发。他的视线落在利威尔紧抿的唇线上。
“那个……”他的声音细细的,又透着点可怜巴巴,“我真的很好养活的。”
利威尔闻言只是抬眼,挑了下眉,好像是在怀疑。柚梗着脖子把话说完:“这是真的。”
他低头又咬了一口面包,面包渣簌簌往下掉,他慌忙用手去接,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动着,说话含混不清:“你看,我能吃下去的。”
第二口咬得太急,他被噎得直缩脖子,脸涨得通红,却还是固执地继续咀嚼。
“够了。”利威尔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柚的动作猛地顿住,嘴里还塞满面包,眼睛睁得圆圆的,像受惊的鹿。撞进对方深不见底的眼底,那双总是冷冽的眼睛里似乎藏着点什么,像被云层遮住的月亮,看不真切。
“走了。”利威尔松开手,转身往回走,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柚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偷偷抬眼打量利威尔的背影,对方走路的姿势依旧挺拔,只是步伐好像慢了些。
回到家里,柚马上积极的举手。
“我来擦桌子!”男孩因为太急差点撞到桌角,“还有打扫卫生,我都会做的,我很能干的!”
利威尔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拧开水龙头却弄湿了自己。
“笨手笨脚的。”
利威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柚的动作又是一僵。
他以为又要被训斥,却听见对方说:
“左边的柜子第二层有干净的抹布,拿去擦桌子。”
“窗台积灰了,用干布擦,别用水。”
“扫地要从角落开始,不是瞎挥。”
利威尔的指挥声断断续续响起,不疾不徐。
柚竖着耳朵听,像个刚入学的新兵,每一个指令都执行得一丝不苟。他擦桌子时特意踮起脚,把最上面的灰尘也擦得干干净净,连利威尔平时坐的那张椅子,他都里里外外擦了三遍,直到木纹里的污渍都消失不见。
柚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没注意到,利威尔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直到他把拖把涮干净晾好,才转身说:“好了。”
柚立刻站起来,紧张地搓着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利威尔,像在等待判决的犯人。
利威尔的目光扫过房间,桌椅摆得整整齐齐,地板光脚踩上去都不沾灰。他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用手指轻轻蹭了下窗台。指尖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
“还行。”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往自己的床铺走去,路过柚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去把湿衣服换了。”
柚愣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脸上“唰”地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他用力点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好!”
利威尔已经掀开了被子,背对着他躺下,似乎是累了。柚轻手轻脚地去拿换洗衣物,路过厨房时,看见利威尔刚才泡在水里的那只杯子,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放在架子上沥水。
柚忍不住咋舌,这洁癖也太夸张了。
不过……柚偷偷瞥了眼背对着他的利威尔,心里泛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把屋子打扫得这么干净,应该能让哥哥满意吧?
至少,肯定不会再觉得他是个只会添麻烦的累赘了。
不过他要继续努力才行!柚默默地给自己加油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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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的睫毛颤了颤,像沾了晨露的蝶翼,好半天才慢吞吞地掀开。
紫水晶般的瞳孔还蒙着层水汽,带着刚睡醒的懵懂,眨了好几下才聚焦。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柔软的金发睡得乱糟糟的,几缕不听话地翘起来,像顶着团蓬松的蒲公英。被子从肩头滑下去,露出细瘦的锁骨,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嘴角还挂着点没擦干净的口水。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看,没人。
柚的动作顿住了,刚睡醒的迷茫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原来哥哥早就出门了啊。
他慢吞吞地挪到床边坐好,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昨天打扫时特意擦得锃亮的地板映出他小小的影子,金发垂在眼前,遮住了那双微微黯淡的紫瞳。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小声嘀咕:“为什么不叫我呢?”
话音刚落,又自己摇摇头。利威尔本来就不是会说这些的人啊。他赶紧爬起来,叠被子的时候特意学着利威尔的样子,把边角捏得笔直。
两个小时前,利威尔已整装待发。
他拎起外套转身的瞬间,目光不经意扫过里侧的床铺。男孩还睡得很沉,侧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几缕金色的发丝不听话地搭在额前,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整个人蜷缩着,像只把自己团成球的猫崽。
利威尔的脚步顿了半秒。
这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和白天那个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事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蜷,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没必要吵醒他。
他移开视线,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地带上了门。
风灌进衣领,带来惯常的冷意。利威尔拢了拢外套,皱了下眉,加快了脚步。
“老大,南区那伙人又来挑事,把咱们的货砸了大半。”
地下街的规矩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一点火星就能燎起争斗。利威尔啧了声,这种事本不用他亲自动手,但对方动了他地盘上的东西,不出面镇住场子,以后只会有更多麻烦。
不带柚也是为他好。
南区的混战比预想中更麻烦。对方带了十几个打手,摆明了要抢地盘,打起来就没了章法。利威尔解决掉几个冲在前面的,靴底踩在血污里发出黏腻的声响,额角被划开道口子,血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等彻底镇住场面,利威尔才带着一身铁锈味往回走,推开家门,本该干净整洁的家却被一片狼藉取代,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利威尔的呼吸猛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