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是被刺骨的寒意冻醒的,后脑勺的钝痛还在叫嚣,耳边是粗鄙的谩骂声。“给我打!一个旁支的废物也敢挡咱们的路,看这次不打断你的腿!”
他费力睁开眼,入目是灰扑扑的屋顶,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身上盖着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薄被。视线扫过床边几个穿着粗布短打、凶神恶煞的汉子,再低头看自己瘦弱纤细、布满淤青的手——这绝不是他那只常年握笔、带着薄茧的手。
作为历史系研究生,萧彻对这种桥段并不陌生。他猛地坐起身,不顾身体的疼痛,抓起枕边一块破碎的铜镜,镜中是张十五六岁的少年脸,面色蜡黄,眉眼间却依稀能看出几分俊朗,只是此刻满是怯懦。
这是大靖王朝的萧彻,靖安侯府的旁支世子,父母早亡,在侯府备受欺凌,原身就是因为反抗几个管事的儿子抢他唯一的口粮,被活活打晕,再醒来,就换成了来自现代的自己。
“还敢瞪我们?”为首的汉子扬手就要再打,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脆却带着威严的女声:“住手!”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墨色劲装的少女立在门口,身形挺拔,眉眼如画,腰间挎着一柄长剑,周身的气场让几个壮汉瞬间噤声。她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过屋内的狼藉和萧彻身上的伤,语气冷冽:“侯府的规矩,是让你们在府中私设刑堂,欺凌主子的?”
这是苏清鸢,镇国大将军苏毅的独女,京城有名的飒爽娘子,据说剑法不输军中好手。原身的记忆里,这位苏小姐向来眼高于顶,今日怎么会来这偏僻的杂院?
几个壮汉慌忙跪地求饶,苏清鸢却懒得看他们,只丢给萧彻一个瓷瓶:“上好的金疮药,敷上。”说完便转身离去,墨色的衣摆在门口的阳光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只留下淡淡的药香。
萧彻握着瓷瓶,指腹摩挲着上面简单的花纹,心中第一次对这个陌生的朝代有了真切的触感。他知道,原身的懦弱换不来生机,要想活下去,必须变强。
接下来的日子,萧彻开始刻意改变。他利用现代的历史知识,悄悄观察侯府和朝堂的局势——此时大靖王朝看似太平,实则内忧外患,北有蛮族虎视眈眈,朝堂上以丞相柳乘风为首的文官集团与以镇国大将军苏毅为首的武将集团互相制衡,皇帝年迈,储位之争暗潮涌动。
他不再逆来顺受,有人欺凌他时,便用巧妙的法子反击,虽不伤人,却也让对方讨不到好。他还利用有限的资源,改良了杂院门口的小菜园,用堆肥的方法让蔬菜长得郁郁葱葱,不仅够自己吃,还能悄悄换些碎银。
这些变化,渐渐被人看在眼里。再次与苏清鸢相遇,是在侯府的荷花池边。萧彻正蹲在池边,用一根自制的木尺测量水位,旁边几个侯府的小姐少爷正嘲讽他不自量力,说他学那些下等人的活计。
“测量水位,观察汛期,有何不妥?”苏清鸢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裙,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温婉。“去年京郊洪涝,就是因为没能提前预判水位,才让百姓流离失所。萧世子此举,倒是有心了。”
众人没想到苏清鸢会再次为萧彻说话,悻悻地散去。萧彻站起身,对着苏清鸢拱手:“多谢苏小姐再次解围。”
“无需谢我,我只是看不惯仗势欺人。”苏清鸢走到池边,看着池中的荷花,“你与传闻中不同,倒是个有心的。”
那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苏清鸢会来杂院找萧彻,听他讲一些“新奇”的见解——比如如何用简单的材料制作担架,如何快速识别中毒的迹象,如何排布简易的防御阵型。这些都是萧彻从历史书和现代常识里得来的,却让自幼习武、熟悉军务的苏清鸢眼界大开。
而萧彻也会跟着苏清鸢学骑马射箭,学识别兵书阵法。苏清鸢的剑法凌厉,教起人来却极有耐心,萧彻本就聪慧,进步神速,不多时便能与苏清鸢拆上几招。
皇家围猎场上,柳丞相的嫡子柳文轩故意刁难萧彻,让他独自去猎一头雄鹿,若是猎不到,便要他当众下跪道歉。众人都等着看萧彻的笑话,苏清鸢却站出来:“我与萧世子一同去,若是猎不到,我愿与他一同受罚。”
萧彻看着身边眼神坚定的少女,心中一暖。两人骑马进入密林,萧彻利用现代的追踪技巧,很快便找到了雄鹿的踪迹。柳文轩却暗中使坏,派了两个家丁去偷袭萧彻,想让他葬身兽口。
危急关头,苏清鸢拔剑挡在萧彻身前,与家丁缠斗起来,却不慎被其中一人划伤了手臂。萧彻见状,立刻捡起地上的石子,精准地击中了两个家丁的穴位,让他们动弹不得。
“你没事吧?”萧彻急忙扶住苏清鸢,看着她手臂上渗出的血迹,眉头紧锁,立刻撕下衣襟为她包扎,动作熟练而轻柔。
苏清鸢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低声道:“我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那天,他们不仅猎到了雄鹿,还意外发现了柳文轩私通蛮族信使的证据。萧彻将证据悄悄交给苏毅,苏毅禀明皇帝,柳文轩被打入天牢,柳丞相也因此失势,朝堂局势稍稍平衡。
经此一事,萧彻彻底摆脱了“废柴”的标签,被靖安侯召回主院,封为世子。他终于有了更好的条件,开始更深入地研究朝堂局势,时常与苏毅商议军务,提出的见解往往切中要害,深得苏毅赏识。
而他与苏清鸢的感情,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愈发深厚。月下的后花园里,萧彻会给苏清鸢讲现代的爱情故事,苏清鸢会靠在他肩头,听着那些跨越时空的浪漫,眼中满是憧憬。萧彻拿出一块贴身佩戴的玉佩——那是他穿越时唯一带过来的东西,玉佩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鸢鸟。他将玉佩系在苏清鸢的腰间:“清鸢,此玉为证,我萧彻此生,定不负你。”
苏清鸢抚摸着玉佩,眼中含泪,用力点头:“我信你。”
皇帝下旨,赐萧彻与苏清鸢婚,定于三个月后成婚。整个京城都为这对才子佳人送上祝福,萧彻和苏清鸢也满心欢喜地筹备着婚礼,期待着未来的日子。
可天有不测风云,蛮族忽然大举入侵,连破三城,直逼京城。苏毅率军出征,却中了蛮族的埋伏,战死沙场。消息传回京城,苏府上下一片哀嚎,苏清鸢一夜白头,执意要替父出征,收复失地。
萧彻知道,苏清鸢性子刚烈,绝不会让父亲白白牺牲,也绝不会看着家国沦陷。他虽无兵权,却主动向皇帝请命,随苏清鸢一同出征,为她出谋划策。
皇帝感念苏毅忠勇,又赏识萧彻的才智,准了他的请求,封苏清鸢为镇北将军,萧彻为参军,率军五万,北上抗敌。
军营中,萧彻利用历史上的战例,结合现代的战术思想,为苏清鸢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他让人制作了改良版的连弩和投石机,大大提升了军队的战斗力;他还提出“坚壁清野”的策略,切断蛮族的粮草供应;更重要的是,他凭借对蛮族部落内部矛盾的了解,成功策反了其中一个部落,为大军争取了助力。
苏清鸢则身先士卒,带领士兵奋勇杀敌,她的剑法依旧凌厉,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悲愤和坚毅。萧彻始终陪在她身边,战场上为她分析局势,帐中为她处理军务,夜晚为她擦拭伤口,两人相互扶持,硬生生挡住了蛮族的一次次进攻。
决战之日,黄沙漫天,血流成河。蛮族首领亲率主力来袭,苏清鸢与他激战数百回合,渐渐体力不支。蛮族首领趁机一剑刺向苏清鸢,萧彻见状,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替她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萧彻!”苏清鸢目眦欲裂,抱住倒在血泊中的萧彻,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
萧彻靠在她怀里,气息微弱,却笑着抬手,抚摸她的脸颊:“清鸢,别哭……我答应过你,要……要和你成婚的……”他的手渐渐垂下,腰间的玉佩从衣襟里滑落,与苏清鸢腰间的那只鸢鸟玉佩相映成辉。
看着萧彻闭上的眼睛,苏清鸢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崩塌,她抱起萧彻,嘶吼着冲向蛮族首领,剑法越发凌厉,招招致命。士兵们见参军战死,将军悲愤,也都红了眼,奋勇杀敌,最终大败蛮族,收复了失地。
班师回朝后,皇帝追封萧彻为靖安侯,谥“忠勇”,厚葬于皇家陵园。苏清鸢拒绝了皇帝的所有封赏,只求能守在萧彻的墓旁。
此后,每年清明,都会有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带着一壶好酒和一束白菊,来到萧彻的墓前,静静地坐着,说着京城的变化,说着边关的太平。她腰间的两只鸢鸟玉佩,在岁月的打磨下,愈发温润。
几十年后,苏清鸢病逝,临终前留下遗言,要与萧彻合葬,腰间的玉佩随她一同入墓。
又过了百年,有人在修缮靖安侯墓时,发现了墓中并排摆放的两具棺木,棺木旁放着两只刻着鸢鸟的玉佩,玉佩相合,恰好是一幅“鸢彻同心”图。
风穿过陵园的古柏,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跨越时空的爱恋,那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与一个乱世中的女子,用生命书写的深情,跨越百年,依旧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