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的秋天总来得猝不及防。前一天还穿着短袖在写字楼里抱怨空调太足,第二天清晨推开窗,就看见楼下的梧桐树落了满地碎金,风里卷着清冽的凉意。
苏晚把书店的木门推开一条缝,冷空气钻进来,混着书架上旧书的油墨香,形成一种独属于“晚读时光”的味道。她裹紧了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弯腰把“营业中”的木牌挂在门把手上,金属牌碰撞着木门,发出清脆的“叮”声。
这家开在老城区巷子里的书店,是苏晚的全部底气。三年前她从出版社辞职时,父母差点跟她断绝关系——在人人都往互联网、金融圈挤的年代,守着一家赚不了几个钱的实体书店,简直是“自甘堕落”。但苏晚喜欢这里,喜欢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棂洒在书架上的样子,喜欢老顾客熟门熟路地走到某排书架前抽出书,像与老友会面。
上午十点,巷子里还很安静。只有隔壁花店的老板娘送了束刚到的洋桔梗过来,插在前台的玻璃瓶里,紫蓝色的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小晚,今天降温,要不要煮点姜茶?”老板娘嗓门洪亮,带着市井的暖意。
“不了李姐,我这儿有陈皮普洱。”苏晚笑着摆手,指尖划过书脊上凹凸的文字,“等会儿可能要下雨,您花瓣收着点。”
李姐刚走,书店的风铃就响了。苏晚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正收起黑色的雨伞。他穿着深灰色的风衣,身形挺拔,伞沿滴落的水珠打湿了鞋边,却丝毫不显狼狈。他的头发理得很整齐,额前几缕被风吹得微乱,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平静地扫过满室书架。
是个陌生面孔。
老城区的书店很少来这样的人。他身上有种明显的“cbd气质”——精致、克制,带着点疏离感,和巷子里慢悠悠的节奏格格不入。
男人走到前台,声音低沉,带着点刚从户外进来的微哑:“请问有《佩德罗·巴拉莫》吗?”
苏晚愣了一下。这不是畅销书,甚至不算大众熟知的经典,是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她上个月刚从旧书市场淘回来一本,放在“拉美文学”的角落里。
“有的,您稍等。”她转身穿过书架,指尖在排列整齐的书脊上滑动,很快找到了那本深蓝色封面的书。书脊有点磨损,内页却很干净,还夹着一张旧书签。
她把书递过去,男人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指腹,微凉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苏晚下意识地缩回手,指尖在针织开衫的袖口上蹭了蹭。
男人翻开书,目光落在扉页上。苏晚在那上面用钢笔写过一行小字:“所有的人都活着,只有他死了。”那是她读这本书时最触动的一句话。
“你也喜欢鲁尔福?”他忽然抬头问,眼镜片后的眼睛里有了点温度。
“嗯,他的文字很特别,像沙漠里的风。”苏晚说,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耳边的碎发。她不擅长和陌生人聊天,尤其是这样气场很强的陌生人。
男人笑了笑,嘴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却让他整个人的疏离感淡了不少。“确实。沙漠里的风,能吹走一切,却吹不散执念。”他合上书本,“这本我买了。”
付完钱,他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书架前慢慢浏览。苏晚坐在前台后,假装整理账目,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跟着他。他看得很认真,手指偶尔会在书脊上停顿,不像那些匆匆打卡的游客,倒像个真正爱书的人。
他停在“现代诗”的书架前,抽出一本海子的诗集。苏晚看见他翻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一页,停留了很久。
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敲打着木窗棂,发出“嗒嗒”的声响。书店里更安静了,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男人离开时,雨势渐大。他撑开伞,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对苏晚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苏晚也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巷尽头,风衣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她走到窗边,看着雨丝斜斜地织在巷子里,梧桐叶在雨里打着旋儿落下。玻璃瓶里的洋桔梗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紫蓝色的花瓣上,仿佛也沾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天下午,苏晚总觉得书店里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她把那本《佩德罗·巴拉莫》的空书架位置擦了又擦,指尖划过冰冷的木头,心里却有点暖。
顾亦辰第二次来“晚读时光”,是一周后的下午。
那天阳光很好,透过木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正坐在窗边的旧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加缪的《局外人》,手里端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陈皮普洱。
风铃响的时候,她以为是熟客张阿姨,头也没抬地说:“张阿姨,您要的《红楼梦》新注本到了,在第二排……”
“我不是张阿姨。”
熟悉的低沉嗓音让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顾亦辰就站在沙发旁,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肩上挎着笔记本电脑包,看起来像是刚从公司过来。
“顾先生?”苏晚有点窘迫地合上书,站起身,“您怎么来了?”
“来还书。”他把《佩德罗·巴拉莫》递过来,书页里夹着的旧书签还在,“顺便……看看有没有新到的书。”
苏晚接过书,指尖又碰到他的手指,这次她没躲,只是指尖微微发烫。“谢谢。新书在那边,刚到了几本翻译小说。”她指了指角落的书架。
顾亦辰走过去,脚步很轻,没打扰到趴在柜台上打盹的橘猫“年糕”。年糕是三个月前在巷口捡的流浪猫,如今成了书店的镇店之宝,客人来了它要么不理,要么就懒洋洋地摇尾巴。
苏晚把书放回原位,回头看见顾亦辰正站在“经济学”书架前,眉头微蹙地看着一本《资本论》。她有点意外,印象里他不像会读这种书的人。
“您对这个感兴趣?”她忍不住问。
顾亦辰转过头,笑了笑:“不算感兴趣,工作需要。有时候想不通一些问题,就来看看经典。”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在投行工作,每天跟数字和报表打交道,有时候觉得自己像台机器。”
苏晚想象了一下他穿着西装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的样子,和此刻站在书架前的他重叠在一起,觉得有点奇妙。“机器也需要润滑油吧?书可能就是您的润滑油。”
“或许。”他拿起那本《资本论》,又放了回去,“太厚重了,今天可能读不进去。”他走到前台,“有咖啡吗?”
“啊?”苏晚愣了一下,“我这里只有茶和矿泉水……”
“那算了。”他没失望,反而从电脑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我自己带了。”杯口冒出的热气里,飘出淡淡的咖啡香。
“您喜欢喝咖啡?”苏晚问。
“嗯,提神。”他靠在前台边,看着趴在柜台上的年糕,“这猫叫什么?”
“年糕。”
“挺符合它的气质。”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年糕的耳朵,年糕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苏晚看着他温柔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在投行里和数字打交道的男人,内心或许藏着一片柔软的地方。
那天他没买新书,只是在书店里待了一个小时。大部分时间在看电脑,偶尔抬头看看书架,或者逗逗年糕。苏晚坐在沙发上看书,偶尔抬头,会撞见他看过来的目光,两人都有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空气里却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酵。
他走的时候,夕阳正斜照在巷口,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明天还来,可以吗?”他站在门口问,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点头:“当然可以,书店本来就是让人来的。”
他笑了,像夕阳一样,带着暖意:“那我明天来,点一杯……陈皮普洱?”
“好。”苏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心里全是汗。年糕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她的膝盖,用脑袋蹭她的手,仿佛在嘲笑她的紧张。
第二天下午,顾亦辰果然来了。还带来了一小盒精致的马卡龙,说是“谢礼”。苏晚泡了陈皮普洱给他,他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看文件,偶尔和她说几句话。
他说他大学学的是数学,后来转了金融,因为“数学太纯粹,金融更复杂,像解一道永远解不完的题”。苏晚说她学的是中文,喜欢文字里的温度,“每个字都像有生命,能组成一个世界”。
他们聊得不多,但气氛很舒服。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他低头看文件时,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侧脸的线条很柔和。苏晚忽然觉得,这个快节奏的城市里,原来还有这样安静的角落,能让人把时间慢下来。
秋意渐浓,锦城的雨也多了起来。
一个周五的晚上,苏晚准备关店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巷子里的积水很快漫过了脚踝。
她看着窗外的暴雨,有点发愁。她没带伞,家在两条街外,这样的雨势,跑回去肯定会变成落汤鸡。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给李姐打电话借伞时,书店的风铃响了。她吓了一跳,以为是风刮的,抬头却看见顾亦辰站在门口,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眼镜片上全是水珠。
“你怎么来了?”苏晚连忙站起来,拿了毛巾递给他。
“加班到现在,路过这里,看见灯还亮着。”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你还没走?”
“想走,但是没伞。”苏晚指了指窗外的暴雨,“这雨太大了。”
顾亦辰看向窗外,眉头皱了皱:“我送你回去吧。我开车来的,就在巷口。”
“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正好顺路。”他说得很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苏晚锁好书店的门,跟着他走进雨里。他撑开一把很大的黑伞,把伞的大半都倾向她这边,自己的肩膀很快又被雨水打湿。巷子里的积水很深,他走在前面,时不时提醒她“这边有坑”“慢点走”。
走到巷口,他打开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让苏晚坐进去。车里很干净,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他坐进驾驶座,从后座拿了件干净的外套递给她:“先披上吧,别着凉。”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苏晚披在身上,心里暖暖的。“谢谢你,顾先生。”
“叫我亦辰吧。”他发动车子,“你家在哪个小区?”
苏晚报了地址,车子平稳地驶进雨夜。雨刮器在玻璃上左右摆动,窗外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像一幅流动的油画。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雨点击打车窗的声音,和空调出风口微弱的风声。
“你一个人开书店,会不会觉得辛苦?”顾亦辰忽然问。
“还好。”苏晚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虽然赚不了大钱,但做自己喜欢的事,心里踏实。”
“挺好的。”他轻声说,“很多人都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只为了生存。”
苏晚转过头看他,他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那你呢?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他沉默了一下,说:“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习惯了,就像每天要吃饭睡觉一样。”他顿了顿,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不过,最近觉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苏晚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外套:“是吗?”
“嗯。”他没多说,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可能是因为,发现了一个能让人放松的地方。”
车子很快到了苏晚家楼下。雨还在下,顾亦辰要下车送她上楼,被苏晚拦住了。“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行。伞你拿着,明天我还你。”
“伞给你吧,我车里还有一把。”他把伞递给她,“上去吧,早点休息。”
苏晚接过伞,推开车门:“那……谢谢你,亦辰。”
“晚安,苏晚。”
她撑着伞走进楼道,回头看见他的车还停在楼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车子才缓缓驶离。苏晚站在电梯里,手摸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伞,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第二天是周六,苏晚起得很晚。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她想起昨晚的事,脸颊有点发烫。她走到窗边,看见楼下的梧桐叶又落了不少,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期待。
下午,她去书店开门,刚挂好“营业中”的木牌,就看见顾亦辰走了过来。他换了件浅灰色的毛衣,手里拿着一个纸袋,看起来比平时轻松了不少。
“早。”他笑着打招呼。
“早。”苏晚侧身让他进来,“你今天不用加班吗?”
“调休。”他把纸袋递给她,“给你带的早餐,不知道你吃了没。”
纸袋里是刚出炉的可颂和热牛奶,还冒着热气。苏晚心里一暖:“谢谢你,我还没吃。”
他们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一起吃早餐。年糕跳上顾亦辰的膝盖,舒服地蜷成一团,把他的毛衣蹭得全是猫毛,他也不介意,反而轻轻摸着年糕的背。
“你好像很喜欢猫。”苏晚说。
“嗯,以前养过一只,叫‘π’。”他笑了笑,“因为我那时候在研究一个和圆周率有关的模型,觉得它像π一样,神秘又可爱。”
“后来呢?”
“后来它老死了。”他的语气有点低落,“从那以后,就没再养过。”
苏晚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缺的男人,心里也藏着一些遗憾。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年糕以后可以陪你。”
他抬起头,眼睛里有笑意:“好啊,那我以后要常来‘看’年糕。”
苏晚知道,他说的“看年糕”,其实是来看她。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从书聊到电影,从工作聊到生活。苏晚发现,顾亦辰虽然是学理科的,却对文学和艺术有着独到的见解;而顾亦辰也发现,苏晚虽然看起来文静,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和韧性。
夕阳西下时,顾亦辰要走了。苏晚送他到门口,他忽然转过身,看着她说:“苏晚,下周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苏晚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用力点头:“有。”
“那周五晚上,我来接你。”他笑了,像夕阳一样温暖,“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苏晚靠在门框上,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格外美好。
周五很快就到了。
苏晚提前关了店,回家换了条米白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微红的脸颊,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顾亦辰准时来接她,开的还是那辆黑色轿车,只是今天车里放了一束白玫瑰,用玻璃纸包着,清新雅致。“送给你的。”他把花递给她,眼神里带着笑意。
“谢谢。”苏晚接过花,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花香清淡,像他的人一样。
他们去了一家环境雅致的西餐厅,灯光柔和,音乐舒缓。顾亦辰很会照顾人,帮她拉椅子,替她倒水,点餐时会询问她的口味。苏晚有点拘谨,他就找些轻松的话题,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你好像不太常来这种地方?”他问。
“嗯,平时比较喜欢吃巷子里的小馆子。”苏晚说,“这里太正式了,有点不习惯。”
“那下次带你去吃小馆子。”他笑着说,“我知道有家牛肉面很不错,在老城区,老板做的辣椒油特别香。”
苏晚心里暖暖的,觉得他不是那种只懂高级餐厅的人,他愿意走进她的世界,了解她的喜好。
晚餐吃得很愉快。他们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顾亦辰说他小时候数学很好,但体育很差,每次运动会都躲在角落里看书;苏晚说她小时候喜欢在爷爷的书房里翻旧书,把书里的插画剪下来做成书签,被爷爷发现后,不仅没骂她,还教她怎么保存书签。
走出餐厅时,夜色正浓。锦城的夜景很美,霓虹灯闪烁,车流如织。顾亦辰提议散步,苏晚欣然同意。
他们沿着河边慢慢走着,晚风轻拂,带着河水的湿气。顾亦辰的手偶尔会碰到苏晚的手,两人都有点不自然,却没有人躲开。
“苏晚,”顾亦辰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她,“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舒服。”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起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睛里。“我也是。”她轻声说。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掌心有点粗糙,却让苏晚觉得很安心。苏晚的脸瞬间红了,却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在河边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却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一周后,苏晚去市中心的出版社送书稿,路过一家咖啡馆时,看见顾亦辰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坐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女人长得很漂亮,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正对着顾亦辰说着什么,而顾亦辰在听,嘴角还带着笑意。
苏晚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她没有上前打招呼,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回到书店,她把自己关在里间,心里乱乱的。她告诉自己,顾亦辰有同事很正常,他们只是在谈工作,但心里的醋意却像野草一样疯长。
接下来的几天,顾亦辰没来书店,也没给她发消息。苏晚的心里更慌了,她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是不是顾亦辰对她只是一时兴起?
周三下午,顾亦辰终于来了。他看起来有点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抱歉,这几天太忙了,一直在加班。”他解释道,“没来得及联系你。”
苏晚看着他,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事,工作要紧。”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皱了皱眉:“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苏晚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沉默了一下,说:“苏晚,我们能聊聊吗?”
苏晚点点头。他们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年糕趴在他们中间,仿佛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安静地舔着爪子。
“那天在咖啡馆,你看见了?”顾亦辰忽然问。
苏晚愣了一下,抬起头:“你知道?”
“嗯,我后来看到你了。”他叹了口气,“那个是我的同事,林薇,我们在谈一个项目。她对我有点好感,但我已经明确拒绝她了。”
苏晚的心里稍微松了一点,但还是有点不舒服:“她……很漂亮。”
“再漂亮,也不是我喜欢的人。”顾亦辰看着她,眼神很认真,“苏晚,我喜欢的人是你。从第一次在书店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在这个快节奏的城市里,最放松、最开心的时刻。”
苏晚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虚假。“真的吗?”
“真的。”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对不起,让你误会了。以后我会注意,不会再让你有这样的困扰。”
苏晚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委屈,有开心,还有点不好意思。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我也喜欢你,亦辰。”
顾亦辰紧紧地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点沙哑:“谢谢你,苏晚。”
年糕在他们中间不满地“喵”了一声,仿佛在抗议他们忽略了它。苏晚和顾亦辰相视一笑,所有的误会和距离,都在这个拥抱里烟消云散。
误会解开后,苏晚和顾亦辰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顾亦辰只要不加班,就会来书店陪苏晚。有时候帮她整理书架,有时候坐在窗边看文件,有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书的样子。苏晚也会在他加班晚了的时候,给他留一盏灯,泡一杯热茶。
书店里的老顾客都看出了端倪。张阿姨拉着苏晚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小晚啊,顾先生是个好孩子,你可得抓紧了。”李姐也送来了一大束红玫瑰,说是“贺礼”。
苏晚每次都红着脸点头,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深秋的一个周末,顾亦辰带苏晚去了郊外的银杏林。金黄的银杏叶像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落在地上,铺成一片金色的地毯。他们手牵着手,在银杏林里散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温暖而美好。
“苏晚,”顾亦辰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单膝跪地,“我知道我可能有点仓促,但我不想再等了。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苏晚愣住了,看着他手里的盒子,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枚小小的书签,上面刻着“晚读时光”四个字,还有一片银杏叶的图案。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用力点头:“我愿意。”
顾亦辰站起身,把书签戴在她的脖子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谢谢你,苏晚。”
“该说谢谢的是我。”苏晚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谢谢你闯进我的生活,让我的书店,我的人生,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在银杏林里待了一下午,直到夕阳西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顾亦辰握着苏晚的手,偶尔侧过头看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温柔。
“以后,我们周末可以经常来这里。”苏晚说。
“好。”顾亦辰笑着说,“或者去别的地方,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回到市区时,夜色已经降临。顾亦辰送苏晚到楼下,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轻的吻:“晚安,女朋友。”
“晚安,男朋友。”苏晚笑着说,脸颊红扑扑的。
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中,苏晚摸了摸脖子上的书签,心里充满了幸福感。她知道,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多的风风雨雨,但只要他们手牵着手,就一定能一起走下去。
冬天很快就来了。锦城的冬天很少下雪,但很冷。顾亦辰给苏晚买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还有一个暖手宝,让她在书店里的时候用。苏晚也给顾亦辰织了一条围巾,是他喜欢的深灰色,上面织着简单的花纹。
平安夜那天,顾亦辰带着苏晚去了市中心的教堂。教堂里挤满了人,大家都在虔诚地祈祷。他们站在角落,看着圣诞树闪烁的灯光,听着悠扬的钟声,心里充满了宁静和温暖。
“苏晚,”顾亦辰在她耳边轻声说,“明年的平安夜,后年的,以后每一个平安夜,我都想和你一起过。”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点点头:“好。”
从教堂出来,外面飘起了雪花。虽然很小,但很浪漫。顾亦辰把苏晚裹在羽绒服里,紧紧地抱着她:“下雪了。”
“嗯。”苏晚看着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亦辰,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也是。”顾亦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雪花在他们周围飞舞,仿佛在为他们祝福。
新年来临的时候,顾亦辰带苏晚回了家。他的父母是很和蔼的人,对苏晚很满意。顾妈妈拉着苏晚的手,说了很多顾亦辰小时候的趣事,顾亦辰在一旁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苏晚笑得前仰后合。
那天晚上,顾亦辰送苏晚回书店。巷子里的路灯亮着,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等春天来了,我们就订婚吧。”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起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睛里:“好。”
“那我们就把书店重新装修一下,扩大一点,再增加一个咖啡馆的区域,让客人们可以一边看书一边喝咖啡。”顾亦辰规划着未来,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还想在院子里种满你喜欢的花,春天的时候,我们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逗年糕。”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描绘的未来,心里充满了期待。“好,都听你的。”
晚风吹过巷口,带着梅花的清香。苏晚看着顾亦辰的侧脸,在心里默默地说:顾亦辰,谢谢你,让我在这个繁华而孤独的都市里,找到了属于我的温暖和归宿。
他们的故事,就像这家“晚读时光”书店一样,在时光的流转中,散发着淡淡的书香和爱意。未来还有很长,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相爱,就一定能把日子过成诗,在晚风中,书写属于他们的幸福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