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梧桐树叶在阳光下绿得发亮，蝉鸣声像被拉长的丝线，缠绕着江城一中的红砖墙。苏晚抱着一摞刚领的新书，走在通往高一（3）班的走廊上，帆布鞋踩过水磨石地面，发出轻浅的声响。
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围了一群人，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刚开学的公告栏总是最热闹的，贴着分班名单、军训安排，还有用马克笔写的临时通知，字里行间都是崭新的慌张。苏晚踮起脚尖往人群里看，视线越过几个高个子男生的肩膀，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苏晚”两个字。
“让一下，谢谢。”
一个清冽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苏晚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转身时怀里的书没抱稳，哗啦啦散了一地。她手忙脚乱地去捡，指尖却先一步触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捏着一本《高中数学必修一》的书脊。
“你的？”男生抬头问。他的睫毛很长，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眼尾，投下一小片阴影。白衬衫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的浅窝，校服外套松松地搭在肩上，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苏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慌忙点头：“嗯，谢谢。”
男生把书递给她，又弯腰捡了剩下的几本，摞整齐了递过来。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手背，微凉的温度像电流一样窜过去。“分班名单在最上面，我帮你找？”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苏晚接过书抱在怀里，脸颊有点发烫。她低头看向公告栏，目光在“高一（3）班”的列表里扫了两遍，终于在中间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而紧挨着她名字的，是“林辰”。
“找到。”她小声说。
“巧。”男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苏晚抬头，看见他正指着自己名字旁边的“林辰”，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也在三班。”
蝉鸣声突然变得清晰，苏晚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夏末的风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三班的教室在三楼走廊最东头，窗外是一排高大的香樟树，枝叶伸到窗沿边，风一吹就沙沙作响。苏晚走进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都在互相打听名字，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刚出巢的小鸟。
她选了靠窗的第三排座位，把书放在桌洞里，刚拿出笔记本想写点什么，就看见林辰从门口走进来。他的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晚旁边的空位上，径直走了过来。
“这里有人吗？”他敲了敲桌面。
苏晚摇摇头，看着他把书包放在桌洞里，拉开椅子坐下。他的动作很轻，没有弄出太大的声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他低头从书包里拿出笔袋，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像被精心勾勒过的素描。
“我叫林辰，双木林，星辰的辰。”他忽然开口。
“苏晚，苏州的苏，夜晚的晚。”她赶紧回应，手指紧张地抠着笔记本的边角。
“苏晚，”林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像是在品味这两个字的发音，“很好听。”
苏晚的脸又开始发烫，她赶紧转过头看向窗外。香樟树叶在风里摇晃，光影在桌面上跳跃，像一群不安分的光斑。她能感觉到旁边的林辰拿出了一本物理练习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和窗外的蝉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的安宁。
班主任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姓王，教数学。他拿着点名册走进教室时，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点到“苏晚”的时候，她站起来答“到”，声音有点小，坐下时听见林辰低低地笑了一声，她的耳朵立刻红了。
点到“林辰”时，他站起来，声音清晰有力：“到。”王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嗯，林辰，中考数学满分的那个吧？”
全班顿时发出一阵小声的惊叹。苏晚惊讶地转头看他，林辰正好也侧过头，冲她挑了挑眉，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苏晚赶紧转回去，心跳又开始不规律，她在笔记本上写下“林辰 数学满分”，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开学第一周的晚自习，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苏晚对着一道数学题皱了很久的眉，草稿纸上画满了辅助线，还是没找到头绪。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林辰，他正在做物理题，神情专注，侧脸在台灯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柔和。苏晚犹豫了很久，手指在草稿纸上戳来戳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那个……这道题，你会吗？”她的声音像蚊子哼。
林辰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习题册上。“我看看。”他接过她的书，手指搭在书页边缘，指尖的温度透过纸张传过来。他看了半分钟，拿起笔在她的草稿纸上画了个坐标系：“把这个三角形绕x轴转一圈，形成的几何体是圆锥，求体积的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苏晚凑近了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像阳光晒过的白衬衫。他讲题的时候很认真，睫毛低垂着，偶尔抬眼看她，确认她是否听懂。
“懂了吗？”他问。
“嗯！”苏晚用力点头，心里的豁然开朗混着一丝莫名的甜，“谢谢你。”
“不客气。”林辰把书还给她，又低头去做自己的题。苏晚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晚自习的灯光好像也没那么刺眼了，暖黄色的光晕里，连空气都变得软软的。
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苏晚正收拾书包，林辰忽然递给她一个橘子：“刚买的，很甜。”
橘子的表皮带着新鲜的清香，苏晚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又是一阵微麻的电流。“谢谢。”
“明天见。”林辰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低头剥开橘子，橘瓣的甜汁在舌尖散开，像把整个秋天的甜都含在了嘴里。她走到窗边，看见林辰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的小路上，他走得很慢，白衬衫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和香樟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十月的运动会，天空蓝得像一块透明的玻璃。操场上彩旗飘扬，广播里放着激昂的进行曲，各班的方阵穿着统一的服装走过主席台，喊着响亮的口号。苏晚坐在三班的看台上，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看着跑道上的运动员们冲刺。
“林辰跑1500米，你知道吗？”同桌的女生凑过来问，眼睛亮晶晶的，“刚才检录处看到他了，好多女生在那边看呢。”
苏晚的心莫名提了一下，她看向起点处，果然看到林辰站在那里，正和旁边的男生说着什么。他脱掉了校服外套，只穿了件白色的t恤，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
1500米的枪声响起时，苏晚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水瓶。林辰起跑时并不快，保持在中间的位置，步伐均匀地往前迈。跑到第三圈的时候，他开始加速，像一阵风一样超过了前面的两个人，渐渐地冲到了最前面。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苏晚也跟着站起来，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喊不出声音，只能紧紧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最后一百米，林辰几乎是冲刺着冲过终点线，虽然第一，但他显然也耗尽了力气，扶着膝盖大口喘气，额头上全是汗珠。
苏晚几乎是跑着冲下看台的，手里还攥着那瓶没开封的水。她跑到林辰面前时，他正好抬起头，看到她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脸上的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t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给你。”苏晚把水递给他，手指有点抖。
林辰接过去，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珠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谢了。”他的声音有点喘，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却格外好听。
“跑得好快。”苏晚由衷地说。
“还行。”林辰抹了把汗，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到她手里，“刚才赢的，给你。”
巧克力的包装纸在阳光下闪着光，苏晚捏着那块小小的巧克力，感觉手心都在发烫。旁边有同学在起哄，她的脸颊瞬间红透，赶紧转身往看台跑，听见身后林辰低低的笑声，像被风吹进了心里。
那天下午，苏晚坐在看台上，把那块巧克力放在手心里捂了很久，直到包装纸都被捂得温热，才小心翼翼地剥开，放进嘴里。巧克力在舌尖慢慢融化，微苦的甜混着阳光的味道，像极了刚才林辰笑着看她的眼神。
期中考试前的图书馆总是格外拥挤，苏晚找了半天才在靠窗的角落找到一个空位。她刚放下书包，就看见林辰从书架后面走出来，手里抱着一摞复习资料。
“这么巧？”他走过来，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嗯，你也来复习？”苏晚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
“嗯，物理有点地方没弄懂。”林辰把书放在桌上，拿出笔记本。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翻书的声音和空调的低鸣。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像一块金色的地毯。苏晚偶尔抬头，会看到林辰正低头做题，阳光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她赶紧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
过了一会儿，林辰忽然推过来一张纸条。苏晚疑惑地打开，上面是他清秀的字迹：“这道题的解法，你看看对不对？”
她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思路，又推了回去。林辰看完，抬头冲她点了点头，眼里带着赞许的笑意。一来二去，两人用纸条交流着题目，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成了秘密的暗号。
中午闭馆的铃声响起时，苏晚才发现肚子饿了。林辰收拾好书包，说：“去食堂吃饭吗？”
“好。”
食堂里人很多，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林辰把自己餐盘里的番茄炒蛋拨了一半到苏晚碗里：“看你好像喜欢吃这个。”
苏晚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食堂看到你盛了两次。”林辰说得很自然，低头扒着饭。
苏晚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原来他有在注意她。她低下头，慢慢地吃饭，番茄炒蛋的酸甜味在嘴里散开，比平时吃的任何一次都要好吃。
走出食堂时，阳光正好，林辰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并排走在地上，偶尔会不小心碰到一起。苏晚偷偷看着交叠的影子，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芽。
江城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第一场雪下得很大，一夜间整个校园都白了。苏晚裹紧了围巾，还是觉得冷，手指冻得有点僵硬，连握笔都觉得费劲。
早读课的时候，她不停地搓着手，哈着气取暖。忽然，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苏晚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林辰正看着她，手里拿着一个暖手宝。
“刚充好电的，给你。”他把暖手宝塞进她手里，温度顺着掌心蔓延到全身，“看你冻得发抖。”
暖手宝是橘色的，上面印着一只小熊，和他清爽的风格一点都不符。苏晚握着暖手宝，小声问：“你的呢？”
“我火力壮。”林辰扬了扬胳膊，露出一点笑意。
苏晚把暖手宝捂在手里，心里暖暖的。她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她在班级群里说自己忘了带暖手宝，没想到他居然记在了心上。
午休的时候，林辰忽然递给她一条灰色的围巾：“我妈织的，有点长，你围试试？”
围巾上带着淡淡的羊毛香味，苏晚接过来，围在脖子上，长度果然刚好，两端垂在胸前，暖和得让人想眯起眼睛。“很好看，也很暖和。”她真心实意地说。
“那就送给你。”林辰说得很随意，好像只是递过一块橡皮。
“不行，太贵重了。”苏晚想摘下来还给他。
“拿着吧，”林辰按住她的手，眼神很认真，“不然我妈看到我放在抽屉里不用，又要念叨我了。”
苏晚看着他眼里的光，没再拒绝。她戴着那条灰色的围巾，整个下午都觉得很暖和，连窗外的雪景都变得温柔起来。放学的时候，雪还在下，林辰送她到校门口，看着她坐上公交车才转身离开。苏晚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脖子上的围巾好像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元旦晚会在学校的大礼堂举行，各班都准备了节目。三班的节目是大合唱，苏晚站在第二排，林辰就在她旁边。排练的时候，他总是唱跑调，惹得大家笑个不停，他自己也挠着头笑，耳朵红红的。
正式演出那天，大家都穿了统一的白色毛衣，苏晚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林辰看出了她的紧张，悄悄说：“别紧张，就当下面都是白菜。”
苏晚被他逗笑了，紧张感果然缓解了不少。音乐响起时，她跟着节奏开口，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旁边的林辰。他唱得很认真，虽然偶尔还是会有点跑调，但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
合唱结束后，大家回到座位上看其他班的节目。主持人说要进行互动游戏，抽学号上台。苏晚的心跳得飞快，祈祷着不要抽到自己，结果偏偏听到主持人念出“38号”——那是她的学号。
她硬着头皮走上台，发现林辰也被抽中了，就站在她旁边。游戏是两人三足跑，她和林辰被绑住了脚踝，看着对方都有点不好意思。
“准备好了吗？”主持人问。
“嗯。”林辰应了一声，转头对苏晚说，“喊一二三，一起迈左脚。”
随着口令响起，两人开始往前跑。刚开始有点磕绊，苏晚差点摔倒，被林辰一把扶住。“小心点。”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温热的气息。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稳住脚步，跟着他的节奏往前跑。渐渐地，两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最终拿到了第一名。
奖品是两个许愿瓶，苏晚和林辰各拿了一个。回到座位上，林辰忽然问：“你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苏晚笑着摇头。
林辰也笑了，把自己的许愿瓶递给她：“那我的给你看，我写了‘希望苏晚的数学能及格’。”
苏晚又气又笑，捶了他一下：“你才数学不及格呢！”
晚会结束时，外面放起了烟花，绚烂的光映在两人脸上。苏晚看着林辰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新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春天来的时候，校园里的樱花开了，粉白色的花瓣铺满了小路，像一场温柔的雪。苏晚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林辰，上课时会不自觉地看他的侧脸，下课时会期待和他说话，看到他和别的女生讨论题目，心里会有点不舒服。
她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却不敢说出口。十六岁的心事像藏在樱花瓣里的秘密，轻轻一碰就会散开。
一次体育课自由活动，苏晚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看着林辰和男生们打篮球。他跑得很快，跳跃投篮时，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阳光落在他扬起的脸上，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中场休息时，林辰走过来，拿起放在台阶上的水喝了一口，问：“怎么不跟她们一起玩？”
“有点累。”苏晚的视线落在他汗湿的发梢上。
林辰在她旁边坐下，拿出纸巾擦了擦汗。“下周六的春游，你去吗？”
“去啊。”苏晚点点头，学校组织去郊外的植物园，她早就报了名。
“那到时候一起？”林辰看着她，眼里带着期待。
“好。”苏晚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春游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暖洋洋的。大家在草地上铺了野餐垫，分享着零食。苏晚和林辰坐在垫子的角落，看着同学们打闹。林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相机，递给苏晚：“给你拍张照？”
“不要，我不上相。”苏晚摆手。
“没事，我技术好。”林辰不由分说地举起相机，“笑一个。”
苏晚只好对着镜头笑了笑，阳光落在她脸上，她能听到相机快门的声音，还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看看。”林辰把相机递给她。照片里的她坐在樱花树下，笑得有点腼腆，眼睛亮晶晶的。
“拍得还行。”苏晚嘴上说着，心里却甜滋滋的。
“我也觉得。”林辰拿回相机，又对着樱花树拍了几张，“这棵树开得好看。”
下午自由活动时，苏晚和林辰沿着湖边的小路散步。湖边的柳树抽出了新芽，嫩绿的枝条垂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苏晚，”林辰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我有话想跟你说。”
苏晚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攥着衣角，等着他的下文。
“我……”林辰刚开口，就被远处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林辰！苏晚！快过来，我们要合照了！”
林辰皱了皱眉，只好说：“算了，回头再说。”
苏晚心里有点失落，却又松了口气。她跟着林辰往回走，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金，而她的心事，就藏在那些光影里，无人知晓。
期末考试越来越近，教室里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大家都在埋头刷题，连课间的喧闹声都小了很多。苏晚的数学成绩还是不太好，林辰每天晚自习都会给她讲题，耐心得像从来不会累。
“这道题的关键是找到等量关系，你看……”林辰的手指在练习册上滑动，苏晚凑近了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是清凉的风油精味道。
“懂了吗？”他抬头问，鼻尖差点碰到她的额头。
苏晚的脸颊瞬间红了，赶紧往后退了退，点头：“懂了。”
林辰看着她，忽然笑了：“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热的。”苏晚胡乱找了个借口，转头看向窗外。天黑得很早，路灯已经亮了，香樟树的影子在窗玻璃上摇晃。
晚自习结束后，林辰送苏晚到车站。等车的时候，他忽然说：“考完试，我有话想跟你说。”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嗯。”
公交车来了，苏晚上车前，林辰忽然说：“苏晚，加油，我相信你能考好。”
“你也是。”苏晚冲他笑了笑，上了车。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林辰的身影在路灯下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拐角。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心里既期待又害怕，像揣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苏晚走出考场，看到林辰站在楼下等她。他手里拿着两个冰淇淋，见她过来，递了一个给她：“巧克力味的，你喜欢的。”
“谢谢。”苏晚接过冰淇淋，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
“去操场走走？”林辰问。
“好。”
操场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在打篮球。他们沿着跑道慢慢走着，冰淇淋在手里慢慢融化。
“苏晚，”林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我想说的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是林辰的手机，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接了起来：“喂，妈……嗯，刚考完……什么？现在？……好，我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脸上带着歉意：“我妈找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急事？”苏晚有点担心。
“没事，应该是家里的事。”林辰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好。”苏晚点头。
看着林辰跑远的背影，苏晚手里的冰淇淋已经融化了大半，黏糊糊地沾在手指上。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来不及了。
林辰第二天没有来学校，苏晚给他发消息，也没有回。她心里越来越不安，问了班主任，才知道林辰的爸爸工作调动，他们家要搬到另一个城市去，他已经办理了转学手续。
苏晚的世界好像一下子空了，心里像被挖走了一块，疼得厉害。她跑到林辰的座位前，桌子已经空了，桌洞里什么都没留下，好像他从来没有在这里坐过一样。
同桌递给她一个笔记本：“林辰昨天让我交给你的，说如果你问起他，就把这个给你。”
苏晚颤抖着手翻开笔记本，里面是林辰清秀的字迹，写的全是给她的数学笔记，最后一页，是他单独写的一段话：
“苏晚，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了。其实那天在操场，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公告栏前捡到你的书开始。本来想等你考完试告诉你，却还是没来得及。
“对不起，没有好好跟你告别。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会记得你，记得我们一起在教室里刷题的夜晚，记得运动会上你递给我的水，记得图书馆里的纸条，记得你戴着我围巾时的样子……
“苏晚，你要好好的，数学要好好学，别总让我担心。如果有缘，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林辰”
眼泪滴落在笔记本上，晕开了墨迹。苏晚捂住嘴，不敢哭出声，心里的难过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把她淹没。
她跑到操场，跑到湖边，跑到他们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暑假来得很快，苏晚每天都会翻看那个笔记本，看林辰写的笔记，看最后那封信。她把那条灰色的围巾洗干净，叠整齐放在衣柜里，把那个新年许愿瓶放在书桌上，里面的纸条写着：“希望能一直和林辰做同桌。”
八月的一个晚上，苏晚坐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夏夜晚风吹过，带着栀子花的香味，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天的风。她忽然想起林辰说过，他的名字是星辰的辰，她抬头看着漫天繁星，不知道哪一颗是他。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苏晚，我到新家了，这边的星星很亮，你那边呢？”
苏晚看着短信，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手指颤抖着回复：“嗯，很亮。”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复：“我会一直记得你。”
苏晚看着屏幕，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她知道，有些告别虽然仓促，但有些记忆会永远留在心里，像夏夜晚风，像漫天星辰，像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永远停留在十六岁的夏天。
青春里的喜欢，或许就是这样，带着一点遗憾，一点仓促，却足够温暖往后漫长的岁月。而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就让它们留在风里，留在星光里，留在彼此的记忆里，成为最珍贵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