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渡口的雪下得蹊跷。
我拢了拢紫貂斗篷,看着指尖凝结的冰晶在琴弦上碎成齑粉。乌木琴案下,十二支淬毒袖箭已滑入手心。远处江面上飘来几点渔火,忽明忽暗地映着渡口石碑上二字。
琴弦突然震颤。
破空声裹着碎雪扑面而来时,我旋身拨动商弦。七根冰弦嗡鸣着荡开气浪,将三枚透骨钉尽数震落。雪地里传来闷哼,玄衣身影踉跄着现形,手中雁翎刀映着月光,刀柄缠着的红绸已被血浸透。
天音九律?那人拄着刀半跪在地,面巾滑落时露出张苍白俊美的脸。他胸前插着半截冰棱,是我方才音波凝气所化,没想到琴剑山庄的大小姐,竟会为了一本琴谱屠人满门。
我按住震颤不休的羽弦。那冰棱本该贯穿心脏,此刻却偏了三寸。雪落在他眉睫上,凝成细小的冰晶,让我想起十年前那个同样飘雪的夜晚。父亲握着我的手拂过焦尾琴:阿筝,天音九律第七重,需以情入音,你切记......
萧氏琴谱本就是我庄旧物。我勾起宫弦,音波震得他嘴角溢血,倒是血衣楼这些年越发不长眼,连琴魔遗祸都敢沾染。
他突然笑起来,咳出的血沫在雪地上绽开红梅。雁翎刀突然暴起寒光,我疾退三步,商角二弦齐鸣,却在看清他招式时指尖一颤——孤鸿照影!这招雁回刀法的起手式,分明是......
冰弦发出裂帛之声。刀锋擦着耳畔掠过,削断一缕青丝。我反手扣住他腕脉,十二支袖箭尽数没入他周身大穴。他重重跌进我怀里时,我嗅到淡淡的白梅香,混着血腥气,竟与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合。
七日。我扯下他腰间玉牌,血衣楼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寒毒入心脉,每日子时来天音阁,我为你祛毒。
他瞳孔骤缩:为何?
我抚过琴尾那道陈年刀痕。二十年前琴魔之乱,正是这招孤鸿照影劈开魔音,救下襁褓中的我。父亲至死都在寻找那位神秘刀客,却不知血衣楼的杀手,怎会使雁回山庄的绝学?
就当是......我碾碎玉牌,将其中一片塞进他染血的衣襟,碎玉之契。
雪下得更急了。他体温透过湿透的玄衣传来,冷得像那年母亲坠入寒潭时的模样。我抱起焦尾琴转身,十二盏琉璃灯在回廊次第亮起,照见身后雪地上蜿蜒的血迹,像极了断弦的徵音。
天音阁内暗藏玄机的琴台,寒毒发作时的肢体接触,以及祛毒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真气交融,都将成为催化这段禁忌之恋的关键要素。音律疗伤时琴弦的特殊震颤,暗示着两人难以言说的心动频率。
雪粒子扑簌簌敲着琉璃瓦,我在天音阁顶层燃起龙涎香。青铜兽炉吐出青烟,将十二扇云母屏风上的洛神图氤氲得影影绰绰。焦尾琴横在膝头,冰蚕丝弦泛着幽蓝光泽——这是用天山寒玉打磨的冰魄弦,弹奏时稍有不慎便会冻伤经脉。
子时的更漏刚响过三声,窗棂便传来轻叩。我指尖微动,羽弦轻颤着解开机关锁。他裹着夜风跃进来,玄色劲装结着霜花,肩头落雪被屋内暖意一烘,化作细密水珠滚进衣领。
脱了。我拨动宫弦,琴台下的暖玉阵泛起红光。
他僵在原地,耳尖泛起可疑的薄红。我嗤笑一声,冰弦扫出气劲直接震碎他上衣。精壮胸膛上,十二处袖箭留下的伤口已发黑,寒毒顺着心脉蔓延出蛛网般的青纹。
血衣楼的杀手也会害羞?我故意将冰弦贴在他心口,感觉他肌肉瞬间绷紧,祛毒需引天音九律入你奇经八脉,隔着衣物......指尖划过他锁骨下的旧疤,容易走火入魔。
他突然擒住我手腕,掌心滚烫:姑娘对每个病患都这般体贴?
我迎着他暗潮汹涌的目光轻笑,反手扣住他脉门。寒毒果然又深了三分,再拖下去怕是要伤及神魂。冰魄弦忽然发出清越龙吟,我以指为刃划破他掌心,鲜血滴在琴弦上竟凝成赤色冰晶。
闭眼,凝神。
商弦起调时,他闷哼一声栽进我怀里。天音九律第三重清心咒随弦动流转,我看着他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忽然想起那日雪地里他咳血的模样。音律不知不觉变了调,等察觉时,角弦已奏出半阙《凤求凰》。
暖玉阵突然爆出刺目红光。他体内寒毒感应到异常,竟顺着音律反噬而来。我猝不及防被震得后仰,后腰撞上琴台时,他忽然翻身压住我,滚烫的唇擦过耳垂:音律疗伤最忌分心,大小姐这是在......试探我的定力?
冰魄弦应声而断。
一时间,屋内气氛暧昧至极。我脸颊发烫,刚欲推开他,却见他眉头紧皱,寒毒反噬让他痛苦不堪。我深吸一口气,强定心神,运起真气,试图重新引导音律驱散寒毒。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我心中一凛,警惕起来。还未等我做出反应,一支淬毒的暗器便朝着我们射来。我本能地抱紧他侧身闪躲,暗器擦着我的衣袖飞过。
他趁此机会,从地上拾起雁翎刀,挡在我身前。黑影现身,竟是血衣楼的另一名杀手。那杀手冷笑一声:“叛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罢,便提刀攻了过来。
我迅速调整状态,拨动琴弦,音波化作利刃与那杀手对抗。他也挥舞着雁翎刀,与我并肩作战。一时间,刀光剑影,琴音轰鸣,在这小小的天音阁内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血衣楼杀手攻势凌厉,刀刀狠辣,每一次进攻都带着致命的杀意。我琴音虽能化作利刃,但因刚才寒毒反噬,真气运转不畅,音波的威力大打折扣。他的雁翎刀舞得虎虎生风,可寒毒在体内作祟,动作也渐渐迟缓。
就在杀手瞅准时机,一刀朝我劈来之时,他竟不顾自身安危,飞身挡在我身前,刀身砍在他背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我心中一痛,怒火中烧,拼尽最后一丝真气,拨动琴弦,发出一道强劲的音波。音波如同一把锋利的长剑,直接穿透了杀手的胸膛。
杀手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我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虚弱地笑了笑,说:“别担心,死不了。”暖玉阵的红光渐渐黯淡,窗外的雪还在不停地下着。我抱着他,坐在琴台前,心中五味杂陈。这一场生死之战,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而那未驱散的寒毒,和血衣楼背后隐藏的秘密,又如同这寒夜的雪,不知何时才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