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苏棠抱着设计图纸冲进写字楼时,刘海已经湿漉漉贴在额头上。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瞬间,她瞥见银灰色西装的一角,等等!高跟鞋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薄荷香混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设计稿雪花般散落。抬头望见的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镜片后泛着冷光,像冬夜里结霜的湖面。
抱歉。男人弯腰时,袖扣折射出幽蓝的光。他手指修长,捡起图纸时在《星轨》系列的设计稿上停顿半秒,莫比乌斯环?
苏棠夺过图纸的手顿了顿。这是她为纪念父母设计的婚戒系列,用无限符号缠绕破碎的星芒。电梯数字跳到28层,男人转身时,她注意到他后颈有道浅淡的疤痕,像流星划过夜空留下的痕迹。
一周后在并购会议上,那道疤痕再次刺痛她的眼睛。
这位是星穹科技cEo程述白先生。总监的声音在发抖,即日起,棠月工作室将由星穹全资收购。
会议桌对面的男人摘下金丝眼镜。当他的目光扫过苏棠胸前的工牌时,她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双琥珀色眼睛依然冰冷,此刻却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暗涌。
苏小姐。他的钢笔在合同上敲出节拍,听说你拒绝修改《星轨》的数据库架构?
落地窗外陆家嘴的霓虹开始流淌,苏棠握紧藏在桌下的手。父母留下的最后一件作品正在对方提供的全息投影里旋转,每颗碎钻都裹着程述白带来的智能算法,冷冰冰地计算着最佳折射角度。
程总可能不知道,她直视他的眼睛,有些光芒不是数据能模拟的。
程述白忽然站起身。银灰色西装擦过她肩膀时,薄荷香里混进了消毒水的气味。苏棠这才发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枚素圈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深夜十点的创意园区只剩棠月工作室亮着灯。
苏棠趴在数控机床前,看着激光在铂金戒托上刻出第37版星轨。电脑突然黑屏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密码锁开启的声响。
苏小姐对收购条件不满意?程述白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他今天没戴眼镜,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程总不知道创意需要时控的美感吗?苏棠把刻坏的戒托扔进废料盒,就像您不知道深夜擅闯女设计师的工作室有多危险。
程述白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他掌心滚烫,指腹的薄茧摩挲着她腕内侧的疤痕——那是三年前熔金事故留下的印记。你知道星穹为什么要收购棠月?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因为有人把你的设计图塞进了我病房。
苏棠浑身僵住。病号服、心电监护仪的响声、消毒水味道的记忆突然翻涌。三个月前她在医院走廊撞见的那个背影,后颈的流星疤痕在蓝白条纹病号服下若隐若现。
当时我在等心脏移植。程述白松开她的手,无名指上的素圈闪过幽光,这是钛合金3d打印的,为了挡住术后疤痕。他解开领扣的动作让苏棠想起暴雨那天跌落的纽扣,现在,能让我看看真正的星轨吗?
晨光穿透玻璃幕墙时,程述白的外套还披在苏棠肩头。数控机床吐出崭新的戒托,星芒的裂痕里嵌着程述白连夜写的算法代码,让碎钻能在任何角度折射出晨星般的光芒。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苏棠望着他收拾满地的咖啡杯。
程述白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和暴雨那天她在他车里闻到的一模一样。也许因为...糖纸在他指尖绽成银色蝴蝶,某些光芒值得用全部代码去追。
消毒水的气味刺痛鼻腔时,苏棠正把百合插进IcU窗前的玻璃瓶。病床上沉睡的妇人与程述白有着相似的眉眼,床头的病历卡显示着尿毒症晚期。
现在你明白了?程述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巧克力包装,是苏棠最近常吃的牌子。
七天前她在公司天台撞见的那幕突然清晰起来:程述白与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十指相扣,腕表折射的光刺得她眼眶生疼。此刻那款百达翡丽正在输液管旁泛着冷光,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星穹需要林氏集团的资金链。程述白指尖抚过母亲枯瘦的手背,医用橡胶手套发出细微声响,就像我需要那颗心脏续命。
苏棠后退时碰翻了玻璃瓶。水流过《星轨》设计图,墨迹在程述白与林小姐的订婚新闻上晕染开来。她忽然想起昨夜程述白醉酒后的呢喃:算法能计算心动的概率,却算不出爱上你要跨越多少光年。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程述白冲向床头的瞬间,苏棠看见他后颈的疤痕裂开细小的血珠,像正在流星燃烧的尾迹。
苏棠!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捏碎骨头,琥珀色瞳孔里翻滚着暴雨将至的云层,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给《星轨》写那个算法?
走廊传来纷沓的脚步声。苏棠在最后的清醒时刻摸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钛合金冰冷的触感下,有个凸起的刻痕——是莫比乌斯环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