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
册封带来的欢庆气氛尚未散去,一则关于“祥瑞”的流言开始在城中悄然传播,并迅速发酵成一场针对大昭使团的危机。
起因依旧是那几匹因几泡尿而献给神庙的丝绸。
有居心叵测者煽动一些极度保守的婆罗门祭司,抨击康大运用“污秽的丝绸”覆盖“圣迹”是“对太阳神的巨大亵渎”!
因为在他们的极端教义看来,丝绸源自虫蛹,属于不洁。
梁撞撞不由联想起在港口注意到的那些异域船只,没有证据,仅凭直觉。
他们宣称:“亵渎神明,必遭天谴!大昭使者带来的不是和平与祥瑞,而是灾祸与诅咒!
他们触怒太阳神,将给巴曼尼带来无尽的干旱和瘟疫!”
流言愈演愈烈,很快裹挟了大量无知民众。
一些狂热信徒开始聚集在王宫外和使团馆驿附近,愤怒抗议,要求驱逐大昭使团,恢复圣地“洁净”。
馆驿内,气氛凝重。
苏丹艾哈迈德·沙阿急得团团转,额头冒汗:“康大人,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这帮愚民被煽动起来,如同疯牛,本王的话他们都不听了!”
苏丹深知这背后有极大可能是佛郎机等势力的煽风点火,想借机破坏巴曼尼与大昭关系,甚至引发暴乱除掉康大运这个眼中钉。
没了正使的使团必然待不下去,会回返,那么巴曼尼就不再拥有外援。
康大运眉头紧锁。
流言可畏,尤其涉及信仰。
强行弹压只会火上浇油。
梁撞撞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群情汹涌的人群,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划着——穿越一把真开眼哪,啥阵仗都经历着了!
她突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但是个问句:“他们说我们带来灾祸?”
“是…是啊!荒谬至极!”苏丹气急。
“那就给他们祥瑞。”梁撞撞转过身,目光扫过焦急的苏丹和沉思的康大运:“给他们真正的祥瑞,能堵住所有人嘴的祥瑞,白象。”
“白象?!”苏丹和康大运同时一愣。
在婆罗门教和佛教中,白象代表吉祥、力量和神圣。
印度人对白象怀有特殊敬意,视其为神灵化身,不会用于劳役或虐待,而是以最好的食物饲养直至终老。
苏丹立刻反应过来,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声音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殿下是说…是说我巴曼尼的白象圣兽?那…那可是…”
巴曼尼境内并非没有大象,但纯白如雪、毫无杂色的圣象,那是传说中可遇不可求的存在,是太阳神苏利耶的恩赐。
每一头都被视为最顶级的国宝,象征着王权神授与国运昌隆,珍藏在王庭深处,由大祭司亲自照料,数量极其稀少。
要献出一头?这简直…
简直相当于说——我知道你的脑袋很珍贵,但你把它砍下来送人吧!
康大运的思维则瞬间转到了另一个方向,他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梁撞撞的意图: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设法寻得一头纯白圣象,由巴曼尼苏丹陛下,敬献给我大昭皇帝陛下?”
若真能寻得一头献与皇帝……康大运想,不仅能平息流言,更能彰显巴曼尼的诚心与大昭的威德!
“Yes!”梁撞撞肯定了康大运的话。
“椰丝?哦!”康大运“明白”过来,马上把自己身侧的椰丝球甜点递给梁撞撞。
梁撞撞:“……”
可是…白象何其难觅?这却是个现实难题。
“我知道哪里可能有。”梁撞撞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知道哪里有卖白菜:“我云槎商会的兄弟去年在南部丛林边缘,
听一个被救的部落猎人提过,在‘叹息沼泽’深处,曾见过一头罕见的纯白小象出没。只是那地方…毒虫遍地,沼泽吃人。”
巴曼尼的果阿港那边有云槎优选的商会,那些兄弟可不白给!
“叹息沼泽?!”苏丹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瞬间没了血色:“那是生命的禁区!是邪灵盘踞之地!
进去的人从来就没出来过!派去的士兵都折在里面了!
殿下,这…这太危险了!”
康大运看着梁撞撞,见到自家媳妇眼神平静,没有丝毫退缩。
他知道,媳妇提出这个方案,就已经做好了亲自前往的准备。
也是,媳妇多厉害呀,那可是能驱猛兽、烈山泽的猛人、高人、牛人!
这办法既是眼下快速解决危机的唯一良策,也是向巴曼尼、向所有暗处敌人展示大昭决心与力量的机会!
“不入危地,焉得白象?”康大运心中豪气顿生,拍板道,“那就有劳殿下!”
随即又吩咐:“郑指挥使!”
郑指挥使立即上前:“末将在!”
“精选三十名最剽悍、最熟悉丛林沼泽作战的好手,配上最好的驱虫药、解毒丹、绳索钩镰!即刻准备,随殿下出发!
康健、康康,你们贴身保护殿下!”
“末将领命!”郑指挥使大声应答,康康更是眼中燃起熊熊之火(可能是战意,也可能是又要随大姐头出门打猎的嘚瑟)。
“康大人!万万不可!”苏丹还想劝阻。
“陛下宽心。”康大运按住他肩膀:“殿下自有分寸。还请陛下在城中安抚民众,严查煽动者;待殿下寻得祥瑞归来,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梁撞撞没有多言,只对康健吩咐:“带足盐,硫磺,油布,还有火。” 康健心领神会。
对付毒虫沼泽,火和盐有时比刀枪更管用。
次日黎明,一支精悍的队伍悄然离开王城,在梁撞撞和郑指挥使的带领下,骑快马奔向南方那片令人闻风丧胆的“叹息沼泽”。
他们带走了所有人的希望,也带走了暗处某些人得意的冷笑——在他们看来,进入叹息沼泽,就是自寻死路。
馆驿内,康大运表面镇定,内心却心乱如麻。
作为大昭使团的领头人,他必须坐镇,不能随媳妇同行,可心中实在惦记梁撞撞。
撞撞什么都好,就是凡事都身先士卒,她毕竟是女子,哪里像男子那般抗造?
不然身体怎会得下寒凝胞宫之症?
王掌柜等商人群体更是如坐针毡,香料宝石生意都顾不上了,整日打听消息。
这等消息出来,他们都不敢出门做生意了!
城中流言在苏丹强力压制下稍缓,但依然暗流涌动。
时间一天天过去,梁撞撞一行音讯全无。
苏丹派出的斥候也只敢在沼泽边缘徘徊,带回的消息令人沮丧:沼泽深处瘴雾弥漫,毒虫如云。
他们发现了小队深入时留下的破碎油布和零星打斗痕迹,甚至有血迹……
气氛越来越压抑。
就在第十天傍晚,就在王宫外抗议声浪旺盛,苏丹焦头烂额,康大运心如擂鼓之时——
“呜——呜——呜——呜——!”
四声雄浑悠长的海螺号角,盖过王城黄昏的嘈杂!
这号角声来自城外!
康大运猛地站起!苏丹冲出王宫!
所有人都涌上城墙或高处!
只见落日余晖中,南方通往王城的大道上,烟尘滚滚!
歌声从滚滚烟尘中传出:“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