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外鉴大师在丹布勒金寺的“遭遇”具体如何,一休回来没细说,但梁撞撞见两个和尚没挨揍,比较满意。
因为这意味着,锡兰这个地方对大昭、对她,看来还是很顾忌的。
至于说两个和尚看起来“精神严重受创”,梁撞撞就当没看见,问都没问一句。
问?有什么好问的。
用梁撞撞的话说:“我管那么多作甚?他们不给我惹事,就还当熟人相处,若给我惹麻烦,那就咔嚓!”
咔嚓的意思就是“格杀勿论”。
尤其是倭人,杀一个少一个祸害!
你看当初那一百跟随她的倭人,一个个多崇拜她?可早就死光了,谁见她心疼过没?
没有!
这俩倭国和尚能跟着她的船队漂洋过海,原因就两条:一、梁撞撞小时候看过一部叫《聪明的一休》的动画片,算是点童年印记;
二、更实在的,她发家的第一桶金,就是从这俩和尚手里“借”来的。
占了便宜,总得还点便宜回去。
带上他们,就当是还了这份人情债。
但多余的事情,梁撞撞不会做,毕竟她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是倭人。
道理很简单。
眼前这世界,与她前世所知并无大异。倭国那点东西,从文字到礼仪,哪样不是从中原流过去的?
就连外鉴大师他们念的经、拜的佛,骨子里也是从中原传过去、又被他们改得面目全非的玩意儿。
结果呢?学了个四不像,连皮毛都未参透,就敢腆着脸到处“弘扬佛法”?
他们能弘什么真法?真当自己有那普渡众生的本事?!
梁撞撞就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倭人,没办法。
不过,外鉴大师这趟“共研佛法”之行,倒是给了康大运一个提醒:锡兰是佛教圣地,他可以拜谒一下丹布勒金寺,促进一下海外交流。
丹布勒金寺的巨岩在晨光中泛着赭红。
康大运没有摆出钦差全副仪仗,只着一身深青锦缎常服,玉带束腰,以示庄重。
锡兰女王提鞞与驸马梁虎身着正式礼服相伴左右。
寺前,住持身披金线袈裟,率领一众上座比丘,已肃立恭候。
“阿弥陀佛。大法师慈悲,本官奉大昭皇帝陛下旨意,巡礼西洋,宣谕圣德。久闻丹布勒乃佛门圣地,今日得缘亲谒,幸甚至哉。”
之前参加锡兰女王的婚礼,只在寺前举行仪式,现在,要入寺参观了。
康大运上前,依照佛门之礼,双手合十,向住持微微躬身致意,态度谦和而不失威仪。
住持须眉如雪,面容清癯,双目湛然有神,合十还礼,声如古磬:
“康钦差远道而来,光降敝寺,实乃佛门幸事,锡兰之福。请随老衲入内观礼。”
一行人缓步踏入依山开凿的巨窟。
阴凉之气扑面,混合着千年不散的浓郁檀香与酥油气息。
窟内光线幽暗,唯有一盏盏长明酥油灯在巨大的岩壁佛像前跳跃,映照出满目金辉。
高达数丈的释迦牟尼卧佛贴壁而塑,金身璀璨,面容安详慈悲,仿佛沉入永恒涅盘。
四周岩壁层层叠叠,凿刻、泥塑着数百尊姿态各异的佛像、菩萨与护法天神,在摇曳灯火下更显庄严神圣。
低沉悠远的巴利语诵经声,由盘坐于佛前的僧众口中发出,在巨大石窟内回荡共鸣,汇聚成一股洗涤心灵的宏大音流。
康大运在主窟中央的卧佛前驻足,神情肃穆。
他整肃衣冠,双手合十,依照大昭礼佛之仪,对着庄严金身,深深三拜。
动作沉稳,一丝不苟,毫无轻慢。
每一次俯首,都带着对信仰与造像艺术的由衷敬意。
礼毕,康大运直起身,目光缓缓扫过这满窟的信仰结晶,语带感慨:“佛法无边,泽被苍生;
此间圣迹,鬼斧神工,佛光普照,令人心驰神往,顿生敬畏;
大法师持戒精严,护持千年道场,功德巍巍。”
住持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与欣慰:“康大人心具慧根,能见庄严,能生敬畏,便是我佛无上福田;
大人驾临,更如日月临空,增辉佛土。”
住持侧身延请:“请大人移步,观瞻佛牙圣迹仿供。”
在住持引领下,康大运来到一处侧窟。
窟内供奉着一尊精巧绝伦、镶嵌七宝的金塔,塔内安放着锡兰国宝佛牙舍利的仿制圣物。
康大运再次肃立,合十致礼,表达对锡兰佛教圣物的尊重。
临别之际,康大运命随从奉上早已备好的布施——
十匹光润如水的苏杭上等素绸、百锭澄澄赤金、千斤清冽桐油、以及大昭御窑特制的青花净水瓶与香炉一套。
他正色道:“此区区布施,聊表大昭皇帝陛下与本官礼佛之心,供贵寺香灯之用,祈愿佛法昌隆,锡兰永宁,两国情谊如这佛前明灯,长明不熄。”
住持率众僧合十深深还礼:“阿弥陀佛!谢陛下天恩,谢钦差厚赐!此布施功德无量,必佑大昭国祚绵长,锡兰永沐佛光!”
然后亲自将康大运一行送至山门。
走至山门这一路,聊天时康大运“顺便”替梁撞撞致歉,大意是:
我们大长公主船队有对“蹭船”的倭国僧侣,听说昨日擅自来到丹布勒金寺,大长公主对此感到抱歉,表示一定会约束好这些化外之人。
住持一听——噢,倭人啊,难怪呢,他就说嘛,大昭天朝怎么会有这么不通佛法的僧人!
客气一番,双方告别。
一位老僧望着康大运远去的背影,低声对身边沙弥道:“此天朝贵人,威仪具足,心含慈悲,真乃大福德相。”
回到暂住的寝殿,梁撞撞正在等着康大运:“怎么样,听和尚念经犯困没?”
梁撞撞今天没有同去,毕竟康大运才是此行的外交官,她的多国公主身份不好随行,那有些喧宾夺主。
当然,这是对外的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昨夜被康大运早早带回寝殿,说是她身体需要好生将养,不宜操劳。
于是两人“好生将养”了一整宿,今早愣是没起来。
也是怪了,同样“搏斗”一晚,康大运怎就能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