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落针可闻。
谁敢应声?
应声了又敢说啥?
说差事不办了,那就得返回,皇帝不得狠治他们的罪?
可说继续办,那现在都办成这个德行了,怎么收场?谁有脸说?
众人皆不敢出头。
梁撞撞的目光转向康大运,眼中的冰寒稍敛,但话语依旧锋利如刀:“康驸马!”
康大运立刻起立躬身:“臣在!”
公主媳妇儿点名了,得配合!
梁撞撞道:“陛下设双正使,自有深意;然事已至此,权责不明,徒生掣肘,贻误皇命!
本宫即刻给你们细分一下职责:所有涉及航线规划、舰队调动、对外邦交、武力威慑事宜, 由康驸马一人专断!”
严世宽猛然抬头,怨毒的眼神射向梁撞撞——既然板子都挨了,那就是撕破脸了,还能容你们嚣张下去?
你梁撞撞是有大长公主的名头,可“并列正使”是皇上钦定,你让康大运专断,怎么,你是否定圣上、意图造反不成?!
就掐着你这句话,我都得好好与你们斗上一斗、不死不休!
余光瞥见严世宽的动作,梁撞撞干脆把头转过去,目光如同实质锋刃,猛地刺向严世宽及其党羽:
“康驸马掌陛下半副节钺,握尚方宝剑,有临机专断之权,胆敢插手干预者,以抗旨论处,斩立决!”
最后三个字,杀气凛然,厅内温度骤降。
严世宽浑身一颤,臀部的剧痛似乎都麻木了,只剩下透骨的寒意。
他毫不怀疑,这娘们儿绝对做得出来,而康大运在这娘们儿的支持下,也绝对敢挥下那把剑!
这娘们儿,她不是好人哪!
梁撞撞将语气重新恢复成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平静:“严大人,文书案牍、钱粮调度、人员安置,此等庶务,便由你执掌。”
严世宽一愣——啥意思?不是夺了我的职?
正欲高兴,又突然反应到——她这是彻底剥夺了我参与决策的核心权力!这差事哪个副史干不得?竟让我去干?!
不等严世宽有任何反应,梁撞撞的话语紧随而至,如同冰冷的锁链将他死死捆住:
“然,凡动用大额钱粮、影响行程规划之决策,须即刻呈报康驸马批示!延误、隐匿或擅专……视同抗命!后果自负!”
梁撞撞目光中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
严世宽咬紧了后槽牙——屁大个事儿我也要早请示、晚汇报不成?
让我管后勤?那不就是康大运的管家和账房先生?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梁撞撞盯着严世宽如红绿灯般不停变换的脸色,心中嗤笑:你就给我老公当个管家吧,还得认真看我老公脸色行事,错一点都不成!
严世宽喉头一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巨大的屈辱和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他说此刻说什么都不对——出门在外,每件事都很重要,他能说什么?
他连反驳的勇气都被这村姑的雷霆手段彻底打散了。
梁撞撞无视严世宽的绝望,继续用她那不容置疑的声音宣布:“本宫船队有快船,可直抵京师;
一个时辰内,任何需上达天听的奏报,交至本宫处,本宫保其畅通无阻。”
她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如果诸位大人信不过本宫,想用自己的法子送信,也悉听尊便。”
严世宽心中一凛——告状!必须告状!
他要写血泪控诉,不仅要直达天听,更要抄送多份,送到朝中支持禁海的各位大佬手中!
但他绝不敢把信交给梁撞撞的人,谁知道她会不会半路把信扔海里?
他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自己绝对信任的渠道。
可马上又犹豫了——梁撞撞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提供渠道,要么是问心无愧,要么就是根本不在乎他告什么!
他那些控诉,很可能成为梁撞撞反制他的证据。
严世宽只能咬着牙,在心里盘算如何找到绝对隐秘的途径。
可梁撞撞怕他告吗?
梁撞撞敢保证——海上的事海上解决,只要在海上,她就能保证不该上岸的东西绝不会上岸!
处理完人事,梁撞撞抛出了重磅炸弹:
“方才本宫与汤都国王马卡帕加尔会晤,已代表‘云槎盟’与汤都王国达成一致,汤都王国即日起正式加入云槎盟。”
她详细解释了云槎盟的性质:信息共享(海况、海寇、西夷动向)、联合护航、共同御敌。
加盟的好处显而易见,但需要缴纳一笔“航道安全维护税”,用于维持联盟的日常运转和护航力量的开支。
当然,最明确说明的是——云槎盟是我建的!
如果需要缩句,那就是——云槎盟是我的!
在海外建立自己的势力,哪怕是建立政权,都不触犯大昭的律法,所以梁撞撞明告诉这些官员,丝毫没有顾忌。
严世宽即使想给她安上点罪名,此时也想不出办法来。
只听梁撞撞继续说道:“尔等代表朝廷船队,是否加入云槎盟,本宫不做干涉,你们自行商议决定。不过,”
梁撞撞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若不加盟,日后船队在南洋、西洋航路上遭遇任何风险——
无论是风暴偏移、海寇袭击还是敌对势力拦截,‘云槎盟’将不会提供任何预警或援助。安危自负。”
严世宽一听“税”字和“联盟”二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也顾不得屁股疼痛,立刻尖声反对:“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我大昭天朝船队,岂能加入此等民间盟约?更遑论缴纳什么‘税’!
此举徒增朝廷负担,更恐有损国体!
我等奉旨巡洋,自有天威护佑,无需此等盟约约束!”
严世宽必须反对!
加入梁撞撞主导的同盟?还要交钱?
这简直是把朝廷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梁撞撞无所谓地耸耸肩:“严大人不同意?本宫已说了,悉听尊便,你们商量好就行。”
她竟如此轻松就放弃了?严世宽开始犹豫了。
他将眼神扫向支持他的那些官员,却见那些人正在相互打着眉眼官司,似乎对“云槎盟”有所心动。
娘的!你们都是哪伙的?!
严世宽气得就想拍桌子,可稍稍一动,后屁股就传来一阵剧痛,不得不又咬牙忍下来。
反正那娘们儿也没要求马上答复,那就还有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