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巴曼尼苏丹国的军队也陷入了苦战。
佛郎机舰队凶猛的炮火如同冰雹般砸向港口西侧,意图撕开登陆缺口。
巴曼军队的阵地,不过是匆忙利用港口仓库、坍塌的民房屋舍以及一些简陋的沙袋、拒马构筑起来的临时防线。
与梁撞撞舰队那覆盖着特殊柚木装甲、如同堡垒般的船体相比,他们的防御工事显得如此单薄和原始。
第一波炮弹雨落下,便造成了恐怖的杀伤。
轰隆!
一枚实心弹带着沉闷的呼啸,狠狠砸进了一个由长矛手组成的密集方阵中央。
实心弹威力尤其适合对付密集陈列的步兵方阵,它以每秒将近200米的速度冲击而来,触地后又像打水漂的石子一样弹起并继续前进。
瞬间,一片腥风血雨。
血肉之躯在恐怖的动能面前如同纸片般被撕裂、碾碎。
几名士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化为一滩模糊血肉和破碎肢体。
内脏和断骨四散飞溅,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周围的士兵被溅了满头满脸的血浆和碎肉,瞬间呆滞,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呕吐。
噗噗噗!
开花弹在阵地前沿和上空爆炸。
灼热的弹片和密集的铁砂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穿着简陋皮甲甚至只有粗布军服的巴曼士兵成片倒下。
惨叫声此起彼伏。
弹片轻易撕开皮甲,嵌入肌肉骨骼;铁砂则能造成大面积的、深入肌肉组织的可怕创伤。
一个年轻的弓手被弹片削掉了半边脸颊,露出白森森的颌骨,他茫然地站立着,鲜血如同泉涌;
另一个士兵则被铁砂打成了筛子,浑身布满血洞,倒在血泊中痛苦地抽搐。
“顶住!为了苏丹、为了真主、顶住!” 前线指挥官卡西姆将军的声音早已嘶哑。
他的头盔上有一道深深的凹痕,脸上沾满了部下和敌人的血迹。
卡西姆挥舞着镶嵌宝石的弯刀,声嘶力竭地鼓舞着士气。
士兵们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伤痛,在军官和老兵的呵斥下,重新举起被血浆染红的盾牌,紧握颤抖的长矛,填补着被炮弹撕开的缺口。
他们眼中充满了对火器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保卫家园、驱逐异教徒的怒火与决绝!
“还别说,这帮巴曼兵也挺勇的,没有出工不出力。”负责监视巴曼军队的康家船员嘀咕道。
但他的同伴却不这么看:“不勇怎么办?等着被红毛鬼炮轰死?反正要是我,就算死也不能白挨打不还手。”
“你说的也对,他们只是自卫而已,倒也不能说是支持了我们。”先头那位很快想明白了,不过还是说道:“但至少没有趁乱向我们下手。”
“他们倒是敢呐?我们的炮不是更厉害?”同伴反对。
“可我们的炮弹不开花啊。”第一位反驳道。
关于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开花弹就是开花弹,实心弹就是实心弹。
但他的同伴还是有的可说:“别急,梁姑娘不是抓了一批工匠嘛,很快我们也会有开花弹!
再说,目前咱的实心弹个儿大、更厉害,主要是咱家炮好,打得远!”
“对!咱家的厉害!以后等有了开花弹,咱家就无敌了!”两个康家船员很快达成一致意见,继续猫在安全的角落里吃巴曼军队的瓜。
登陆的佛郎机水兵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些来自欧洲的职业军人,受雇于各个贵族。
他们经历过多次战争,有内战的,也有对外殖民的,至少,他们国家门口为数不多、屁大的岛屿都被殖民了。
他们凶悍而富有经验,防具也比巴曼苏丹士兵坚实得多。
他们穿着相对精良的锁子甲或镶嵌钢片的皮甲,手持锋利的弯刀、战斧和致命的蛇杆火绳枪。
“稳住!弓箭手!放箭!”卡西姆将军怒吼。
稀稀落落的弓箭射向冲锋的敌人,威力有限。
大部分被盾牌和甲胄挡开,只有少数倒霉鬼被射中无甲保护的部位倒地。
佛郎机人的反击则凶猛得多。
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排枪响起,火绳枪喷射出致命的铅弹。
前排举盾的巴曼士兵如遭重击,厚重的木盾被打穿,铅弹钻入持盾的手臂、肩膀甚至胸膛。
惨叫声中,盾阵顿时出现了几个豁口。
“火铳!他们有火铳!”巴曼士兵惊恐地叫着,对火器的恐惧再次蔓延。
“长矛手!堵上去!把他们顶下海!”卡西姆目眦欲裂,亲自带着亲卫队冲到一个缺口处。
这时候,只能硬顶,只能用人命填!
最残酷的白刃战瞬间爆发。
狭窄的滩头阵地上,双方士兵如同野兽般撕咬在一起。
巴曼士兵凭借着一腔血勇和人数优势,用简陋的长矛、弯刀甚至石块,奋力抵抗着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佛郎机水兵。
长矛刺穿锁甲缝隙,弯刀劈开皮盔,双方士兵扭打着滚倒在地,用牙齿撕咬,用匕首捅刺。
鲜血染红了泥土和碎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空气中充斥着金属碰撞的铿锵、肉体被刺穿的闷响、垂死的哀嚎和疯狂的怒吼。
而有了火器便松懈了对冷兵器训练的佛郎机士兵对此显然准备不足,火器与刀剑间的切换有些迟滞。
但多年的战场经验、和对危险的警觉,让他们依旧有着强大的白刃战战斗力。
一名巴曼老兵用长矛捅穿了一个佛郎机士兵的咽喉,还没来得及抽出武器,就被侧面冲来的另一名敌人用战斧劈开了半边头颅,红白之物喷溅。
旁边一个年轻的巴曼新兵,看着朝夕相处的老兵惨死,怒吼着扑上去死死咬住了那个佛郎机士兵的耳朵!
任凭对方的匕首在自己背上疯狂捅刺也不松口!
最终,两人同归于尽,倒在了血泊中!
佛郎机的水兵虽然个体战斗力强,武器也更锋利,但在狭窄的登陆场被巴曼士兵不畏生死的层层阻击下,推进速度极其缓慢,每一步都踏着双方士兵的尸体!
卡西姆将军身先士卒,他的弯刀已经砍翻了三个敌人,刀口卷刃,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
一枚跳弹擦过他的左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但他恍若未觉,依旧怒吼着指挥战斗。
他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倒下,但他依然如同礁石般钉在阵线最前沿!
“为了土地!为了家人!杀!”巴曼士兵们吼着祖先流传的战斗口号,一次次用血肉之躯堵住敌人冲击的浪潮。
他们没有精良的铠甲护身,只能用生命去抵消敌人的火力优势;
他们没有犀利的火器反击,只能用原始的勇气和数量去消耗敌人的精锐。
他们的伤亡远超佛郎机人,尸体层层叠叠,鲜血汇成了小溪流入大海。
正是他们这种不计代价、死战不退的顽强抵抗,如同一道用血肉筑成的堤坝,死死扼守着港口西侧的登陆场!
他们极大地牵制了佛郎机舰队的兵力,迫使克里斯托旺不得不分出相当一部分舰炮火力压制他们,并投入更多水兵进行艰难的登陆作战。
这为梁撞撞的云槎舰队赢得了宝贵的喘息和反击时机,避免了被佛郎机船队两面夹击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