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海,梁撞撞在船上就已经向施峰及船员们了解不少关于鼓浪屿和小琉球的情况。
尤其经过亲眼目睹,梁撞撞更是确定:此时的小琉球,处于无政权状态,各族群通过械斗解决争端是常态。
而且本地的原住民,与外来的新住民之间,表面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实际上却是彼此戒备。
腌鱼桶里的咸腥气混着硫磺毒烟直冲鼻腔,梁撞撞的铜皮小喇叭声却已撕裂草寮街的喧嚣。
三短两长的尖啸在浓烟中荡开,草寮街外围骤然爆出数百人齐吼——两百名康家船员与一百名浪人如黑潮般涌上岸滩!
“一把倭刀劈四海,跟着梁姐发大财!”梁撞撞一声大吼。
“嗷!嗷!嗷!嗷!”狗子们最先抵达梁撞撞的位置,在梁撞撞的腌鱼桶边嗅来嗅去。
梁撞撞:“……”
“咳!”康健忍不住一声轻咳,喉结直打颤,这次不是咽下骂人话,而是差点笑出声。
梁撞撞伸手去扒拉狗子们:“别闻了!这里毒气重,你们都别围着,去那边咬人去!”
“劈四海!发大财!”三十名浪人高呼着,率先切入战团,反握着倭刀贴地疾奔,刀锋专削脚踝。
梁撞撞总算松了口气——刚才差点窘死!
三个虎尾垄猎人刚从榕树冠跃下,脚筋已被挑断,淬毒箭筒滚进火堆噼啪炸响。
西拉雅族青年的石斧尚未抡圆,浪人刀尖已抵住其喉结,正是倭国“锁喉止杀”之法。
倭国的浪人不止是大昭沿海渔民的梦魇,同样也是毗邻大昭的小琉球挥之不去的阴影。
所以只要是战斗,梁撞撞就会把一百浪人推出去充当先锋军。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使唤浪人,伤了、死了她不心疼。
“拖网!”施峰的吼声劈开烟幕。
既然自家兄弟们到了,施峰自然大展拳脚。
十名船员甩出修补渔网的棕榈绳,绳网裹着沙粒与碎蛤壳砸向虎尾垄族人。
这些绳网浸透海水重逾百斤,缠上腿脚便如坠泥潭。
梁撞撞趁机踹翻仅有的三个腌鱼桶,青黑色鱼卤混着腐败内脏漫成三道粘稠沼泽。
虎尾垄头目乌达的鹿皮靴陷入卤泥,每拔一步都带起银亮粘丝,靴底牛皮被盐卤蚀得嘶嘶作响。
浓烟中突然射来三支冷箭!
康健的倭刀旋成银轮,“叮叮”两声格飞毒箭,第三支却擦过施峰左臂。
“呃啊!”这点小伤竟然如此之痛,施峰始料未及,踉跄跪地,伤口瞬间泛出蓝黑色。
“七步倒!”远处,乌达嘶声吆喝,大昭话被他喊得荒腔走板。
梁撞撞抓把粗盐狠狠按上施峰的伤口,盐粒仿佛要将皮肉煞出滋啦声,黑血顺着施峰的臂弯滴落。
“梁姑娘,伤口上撒盐,你也太狠了!”施峰委屈,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没听说有毒嘛,给你消毒呢!”梁撞撞龇牙咧嘴,仿佛比施峰还痛苦:“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你忍忍!”
施峰的眼泪是真下来了,感动的:“梁姑娘……”
梁撞撞:“乖,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补补,施大叔!”
施峰的眼泪瞬间又憋回去了,啥心思都没了——自己快三十岁了,好像是可以当梁姑娘的叔叔。
“灭火!灭火!”梁撞撞跳着脚喊,就这么一会儿,她都感觉嗓子火辣辣地灼痛了。
就近的康家船员赶紧踹翻漳州造户的盐卤水,康健更是直接把三个大腌鱼桶踹翻。
高浓度的盐水有效的形成隔绝层,硫磺火焰触之骤缩。
梁撞撞召唤来的三百人一加入战圈,几乎是没几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还有啥可打的?
三百人呐,一人一脚,墙都能给踹倒,何况人呢?
只是受伤的人也不少。
虎尾垄族人实在恶毒,射箭就射箭,竟然箭上带毒,还不是一种毒,好几个浪人和船员都受了箭伤。
浪人们将六名弓箭手押到梁撞撞面前:“活的,只有他们!”
意思是其他弓箭手都死了。
“干得好!回去赏给你们肉吃!”梁撞撞承诺。
浪人们齐齐立正,脚跟相碰:“梁姐指东绝不打西,梁姐说吃鱼绝不杀鸡!”
“哟西!”梁撞撞算是给点了赞。
康健死死闭紧嘴——管不住喉结还管不住嘴嘛!
船员们也将两族土着尽数押上前来。
此时烟雾已散,草寮街如遭飓风洗劫。
施峰揪着虎尾垄头目乌达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就是你小子放黑箭是吧?老子杀了你!”
“别!等会儿!”梁撞撞冲过来,拨开施峰的倭刀:“解药!你的毒还没解呢!”
“你刚才不是拿粗盐给我解了吗?”施峰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就又想起梁姑娘往他伤口上按粗盐粒子的凶残,感觉胳膊更疼了。
“我说的是消毒,又不是解毒。”梁撞撞嘟囔着,一脚踏上乌达的肩头:“想活还是想死?”
“哼!虎尾垄族不出怕死鬼!”乌达倔强地一抖肩膀,试图将梁撞撞的脚抖掉。
梁撞撞脚下用力,浪人更是死死按住乌达,以保证他逃不出梁姐的脚掌心。
“那成,带着你的族人去死吧,黄泉路上你有伴了,下地狱后你继续当首领!”梁撞撞说着,接过施峰的倭刀,比上乌达的脖子。
乌达猛地挣扎,眼神由凶狠转为惊恐:“不行!”
“有什么不行?你们在我的刀下,我说行就行!”梁撞撞说道。
唰唰唰!
无数把倭刀架在两族土着的脖子上。
乌达很是悲愤:“你可以杀我,但不能杀我的族人!”
梁撞撞此时气焰嚣张得很,踩着乌达肩膀的脚一个劲抖,像个混混:“跟谁讨价还价呢?
你跟别人怎么打我不管,但伤到我汉人就是不行!既然伤了,那就要付出代价!”
顿时,围过来的汉人们欢呼一片:“说得好!说得好!”
乌达终于泄了气,但依然尝试为族人争取生机:“你们没有死人,你们要杀就杀我好了,不能杀我的族人!”
梁撞撞乜斜着乌达:“我杀谁还得你规定?”
乌达大声喊道:“我可以用解药赎回我的族人!”
“放屁!跟谁讨价还价呢?”梁撞撞骂道:“老子先砍了你们,然后把你们的尸体摸个遍,还怕找不出解药?”
“我……我出钱赎买我的族人!”乌达急急补充。
梁撞撞一甩差点挡住眼睛的碎发:“老子是差钱儿的人吗?”
“我怎样才能保住我的族人,你开条件!”乌达嘶吼,带着绝望。
“老虎尾巴撑不住了,鹿皮们,你们怎么看?”梁撞撞把脸转向西拉雅族人。
那箭杆在梁撞撞的发髻里晃呀晃。
康健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