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懂不懂规矩?这是臧省长的公馆!臧省长知道吗?岂是你们这些丘八可以乱闯的?”
“哟哟哟!”
“荷兰猪,你说这当了汉奸还挺自豪的哈!”
听到臧公馆管家的话,黑夜亖咧着嘴一笑,伸手在那管家脸上用力拍了拍,“谁他么的裤腰带没拴把你露出来了?”
“老子是来找你家主人,而不是你这条狗,再跟老子在这里哔哔,你信不信我这枪里的子弹能不能射进你的脑瓜子里去?”
“老黑,跟他废什么话,带着兄弟们冲进去一顿突突完得了!”
想吃猪脚饭一拉手中81杠的枪栓,满脸凶光的往前一顶,“老猪不是说了吗,不配合的直接就给突了,啰嗦干啥!”
管家被黑夜亖拍着脸,又见想吃猪脚饭杀气腾腾的模样,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平日里在奉天城作威作福惯了,何曾见过这般不讲规矩、一言不合就要动枪的“丘八”?
“你、你们……”管家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滚开!”
黑夜亖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带着几名士兵大步流星就往里闯。
客厅里的臧式毅将门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汉奸”二字,像两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窝,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老爷,他们、他们这是要……”
臧式毅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整了整长衫,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对妻子低声道。“慌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主动迎向门口。
刚走到客厅门口,便与闯进来的黑夜亖和想吃猪脚饭撞个正着。
臧式毅看到这群士兵一个个一身绿,三点红,个个眼神锐利,身上带着一股刚经历过血战的煞气,手中的武器更是他从未见过的制式,心中又是一凛。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二位军爷,不知到访寒舍,有何指教?老夫臧式毅,忝为……”
“知道你是臧式毅!”
黑夜亖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满是鄙夷,“跟我们走一趟吧。”
“对了把你那些给小鬼子当差时用的印章、文件,都带上!一样别落!”
这话更是坐实了“清算”的意图。
臧式毅的心沉到了谷底,冷汗浸湿了后背。
看了一眼身边瑟瑟发抖的妻子,咬了咬牙,对黑夜亖说道,“军爷,能否容老夫与内人说几句话?此去……”
“哪那么多废话!”
想吃猪脚饭眼睛一瞪,“赶紧的!老子时间宝贵,没空等你磨蹭!”
黑夜亖相对“耐心”一点,但也只是摆了摆手:“给你三分钟。”
臧式毅不敢再争辩,连忙将妻子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急促地交代,“我此去吉凶难料……若、若我回不来,你……你带着孩子们想办法离开奉天,回关内老家去……”
妻子早已泪流满面,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三分钟一到,黑夜亖便不耐烦地催促,“行了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臧式毅,走吧!”
两名士兵上前,一左一“请”,几乎是押着臧式毅向外走去。
然而伴随着自己离去,那些穿着东北军衣服的士兵却是没有离开,反倒是有许多就直接驻守在自家家门口。
臧式毅被一路“护送”至奉天警察局的临时看守所。
一进那阴森潮湿的羁押大院,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院子里灯火通明,荷枪实弹的士兵严密把守,而院内蹲着或站着的,赫然是一批他的“老熟人”——前清遗老郑孝胥、曾担任过奉天省长的袁金铠、以及活跃于日满之间的律师兼政客赵欣伯等人,几乎囊括了在奉天城内有些名望、且与日本人过从甚密的头面人物。
看来,新来的这股力量,目标明确,就是要将他们这些“日系”人物一网打尽。
“式毅兄!你也来了!”
郑孝胥见到臧式毅,倒是没有多少惧色,反而捋了捋胡须,凑过来低声道,“不必惊慌!依老夫看,这群丘八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随之环顾四周,见看守的士兵离得稍远,便压着嗓子,带着几分固有的傲慢分析。
“你想啊,他们骤然拿下奉天,根基未稳,要钱粮、要治安、要维系市政运转,哪一样离得开我们这些熟悉地方情势、素有威望之人?”
“他们把咱们聚拢于此,无非是先来个下马威,挫挫咱们的锐气,稍后必定是‘重拿轻放’,少不了还要倚重我等出来维持局面。此等伎俩,古已有之,不足为惧,不足为惧啊!”
旁边的袁金铠也点头附和,他虽然不像郑孝胥那般乐观,但也认为局面不至于太糟。
“孝胥兄所言不无道理。东北局面盘根错节,非我等出面难以迅速稳定。这些当兵的,打仗或许在行,治理地方?”
说到这袁金凯一声冷哼,满是不屑地看向那些一身绿军装的玩家,“哼,还得靠我们。他们不敢,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除非他们想让奉天乃至整个辽省陷入混乱。”
这两人一唱一和,似乎给这压抑的羁押院带来了一丝“希望”,几个原本垂头丧气的人闻言也稍稍抬起了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
然而,臧式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像他们那样乐观。
回想起在公馆门口的经历,那些士兵的眼神,那种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杀气,以及“汉奸”、“突突了”之类冰冷刺骨的词语,都与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一支军队截然不同。
无论是当年的奉军,还是后来的鬼子,对待他们这些“士绅名流”,表面上的礼数总是要维持的,哪有这般如同对待猪狗牲畜般的粗暴?
“唉~”
臧式毅一声叹息,随之摇了摇头,低沉地说道,“二位兄台,恐怕……此次非同以往。我看这群人,煞气极重,行事毫无顾忌,与我们过去打交道的任何势力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