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宫偏殿内的烛火依旧跳动,只是方才的暧昧气息,已被一丝紧张与慌乱悄然取代。
刘度听到何玉竟将自己的迟疑与刘辨联系在一起,心中顿时一慌。
他从未想过会引发这样的误会,连忙伸出双臂,将身前的少妇紧紧搂进怀中,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急切又带着安抚:
“玉儿莫慌,并不是陛下出了事!你放心,他最近可好着呢,每日在宫中缠着宫女太监玩捉迷藏、踢毽子,闹得不亦乐乎,早就走出之前十常侍之乱的阴影了。”
他怕何玉不信,又补充道:
“昨日我还让人去宫中打听了陛下的近况,宫人说陛下昨日还因为赢了太监的小玩意儿,高兴得赏了对方一块碎银子,精神头好得很,你完全不必担心。”
何玉被刘度紧紧搂着,听着他清晰而笃定的话语,感受着他胸膛的温热与有力的心跳,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她轻轻靠在刘度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口因之前的紧张而剧烈起伏的弧度,也慢慢平缓下来。
其实此刻的她,一颗心早已尽数扑在刘度身上,对于刘辨这个儿子,她早已没有太多指望。
这孩子自幼娇生惯养,性子懦弱,又没什么主见,根本成不了大器。
她真正担心的,是一旦刘辨出事,自己的太后之位便会失去根基。
毕竟当初袁绍等世家之所以愿意推出刘辨继位,不过是看中他年幼易控,若是刘辨没了,那些世家定然会另寻傀儡,比如弘农王刘协。
到那时,自己这个前太后便会变得毫无价值,别说继续执掌后宫权力,能否保住性命都未可知。
一想到这里,何玉的心中便掠过一丝冷意,手指也下意识地攥紧了刘度的衣襟。
恰在此时,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弘农王刘协。
这些日子,她早已暗中让人给刘协的饮食里掺了慢性毒药,那毒药无色无味,发作时只会让人日渐虚弱,最后看似因身体羸弱病逝,根本没人能查出异样。
这件事,她早已暗中告知过刘度,并且得到了他的首肯,正因如此,她做起来才毫无顾忌,甚至觉得这是除去隐患的最好办法。
刘度自然也知晓何玉的心思,只是他心中的盘算,却没有完全跟何玉说清楚。
他来自后世,深知刘协并非表面那般温顺无害,那是个隐忍而有野心的人,若真让刘协登上皇位,日后定会成为自己的阻碍。
如今自己虽有意问鼎皇权,却不能在短时间内贸然登基,毕竟天下尚未平定,诸侯环伺,此时废帝只会授人以柄。
所以眼下,由刘辨这个心机不深、性子懦弱的小屁孩担任皇帝,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他既容易掌控,又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正好能成为自己过渡权力的傀儡。
而何玉在毒杀之事上,本就得心应手。
当年刘协的生母王美人,便是被她暗中下了毒害死的,即便后来有人追查,也被她用权势压了下去,最后不了了之。
有过这样的先例,此次毒杀刘协,自然更是稳妥,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想通这些,何玉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也消散了。
她轻轻推开刘度,仰起头看着他,脸上露出几分松懈的神情,语气也恢复了些许平静:
“既然不是皇儿出事,那到底是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都听着呢。”
刘度看着何玉眼中残留的些许水汽,以及因放松而微微舒展的眉头,心中知道,此刻是告知真相的最佳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郑重起来,缓缓开口说道:
“玉儿,我如今已经二十有余,年龄不算小了,也该成家了。
你也知道,我如今手握大权,麾下将士众多,若是一直没有正妻,也没有子嗣,手下人难免会心生不安,觉得我后继无人,
这对稳定军心、巩固局势都不利,你应该也能理解我的难处吧?”
他的语气尽量放缓,目光紧紧盯着何玉,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反应。
可他话音刚落,何玉的脸色便瞬间变了。
她猛地从刘度的怀中挣脱出来,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度的俊秀面庞,眼眶瞬间就红了,
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与颤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所以你是准备成婚了!?”
刘度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一痛,却也知道逃避不了,只能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地承认:
“是,我已经定下了婚约。”
这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何玉的心上。
她一时间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有震惊,有委屈,有不甘,还有一丝早已预料到却依旧难以接受的失落。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刘度不可能一辈子不娶妻,他需要子嗣,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正妻来稳定局面。
可她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快到让她毫无准备。
此前,她一直默认自己是刘度身边最特殊的人,甚至在心里悄悄以正妻自居。
毕竟她是太后,身份尊贵,放眼整个洛阳,乃至天下,能与她比肩的女子寥寥无几,她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本。
可她也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一天还顶着太后的头衔,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嫁给刘度。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太后改嫁的先例,若是她敢打破这个规矩,定会被天下人唾骂,甚至会成为诸侯讨伐刘度的借口。
这份明知不可为而偏要贪恋的矛盾,一直是她心中最深的担忧。
如今,这份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刘度要成婚的消息,像一把钝刀,缓缓割着她的心。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胸前的黑金纱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最后索性放下手,带着哭腔,语气中满是委屈与指责:
“说吧!是哪个狐狸精勾走了你?我说你最近怎么都来得这么晚,原来是在外头养了小女人!”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她怕那个女子会取代自己在刘度心中的位置,怕自己最后连这仅有的温存都保不住。
偏殿内的烛火仿佛也被她的情绪感染,跳动得愈发剧烈,将她梨花带雨的脸庞映照得愈发楚楚可怜,连空气中的檀香,都似乎染上了几分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