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渐渐沉进山坳,赵家村外的官道上,张德的身影被拉得愈发修长。
他离开赵云的农舍后,脚步没有丝毫迟疑,既没有回头张望,也没有在沿途的村落停留,只是闷头朝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茶肆走去。
那茶肆坐落于官道旁,是往来行商歇脚的常去之地,此刻虽已近黄昏,却仍有不少客人坐在室外的茶桌旁。
客人或啜饮热茶,或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茶叶的清香与柴火的烟火气。
张德没有像其他客人那样,找一张空桌坐下歇脚,而是径直穿过室外的茶座,推开了茶肆内侧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与室外的茶香截然不同。
屋内的光线比室外昏暗许多,只有一盏油灯悬挂在房梁中央,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不大的空间。
房间内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桌,桌案上放着笔墨、竹简,还有一个不起眼的铜制香炉,炉中燃着细香,青烟袅袅升起,掩盖了可能存在的气息。
刚一进门,张德便看到木桌旁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劲装,面料紧致,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桌案上的竹简。
听到开门声,那人抬起头,目光落在张德身上,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影卫设在常山郡的联络处,而这位黑衣人,便是负责传递消息的影卫成员。
张德看着那人,原本就沉重的心情愈发憋闷,他走到木桌一屁股坐下。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中满是疲惫与懊恼,没好气地说道:
“赵云那边……劝说失败了。他不信榜文是假的,也不想等咱们找证据,非要去幽州投奔公孙瓒。
你赶紧给洛阳发消息,把这事禀报主公,就说属下无能,没能完成招揽任务。”
黑衣人闻言,眼中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简,伸手从桌案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卷细如发丝的绢布、一支特制的小毛笔,还有一小块蜡丸
。他拿起小毛笔,蘸了蘸特制的墨汁,开始在绢布上快速书写,动作娴熟,没有丝毫拖沓。
一边写,他一边低声问道:“过程中可有暴露身份?赵云对主公可有明显敌意?”
“身份倒是没暴露,”张德叹了口气,回忆着与赵云相处的细节,
“我一直以游学武人的身份接近他,他对我还算信任。
只是那袁绍的檄文太狠,把主公抹黑得一无是处,再加上赵云亲眼见过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认定了要去幽州抗异族,说什么也劝不动。
他对主公倒没什么敌意,就是觉得乱世里分不清真假,不想再纠结了。”
黑衣人写完绢布,将其仔细卷成细卷,塞进蜡丸中,用力捏紧,使其成为一个密封的小球。
他将蜡丸递给张德,说道:“你先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我会派人将蜡丸尽快送往洛阳。”
张德接过蜡丸,揣进怀里,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他此刻满心都是没能完成任务的懊恼,只想静静待一会儿,梳理梳理混乱的思绪。
画面一转,视线从常山郡的偏远茶肆,转到了冀州的治所邺城。
作为冀州的核心城池,邺城比常山郡的村落繁华数倍,城墙高达三丈,用青砖砌成,城门口往来的行人、商贩络绎不绝。
守城的士兵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尽显州府重地的威严。
城内的州牧府邸更是气派非凡,朱红色的大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子,门口两侧各站着四名卫兵,皆是身材魁梧、铠甲鲜亮。
府邸内的庭院铺着青石板路,两侧种着高大的松柏,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此刻,府邸的会客厅内,正弥漫着一股轻松而得意的氛围。
袁绍正坐在堂屋中央的主位上,那本是冀州牧韩馥的座位,如今却被他毫不客气地占据。
袁绍身穿一身紫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头发用玉冠束起,面容威严,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左右两侧,各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将:左侧的武将面生虬髯,虎目圆睁,身上的铠甲泛着冷光,正是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颜良;
右侧的武将同样身材高大,手持一杆长枪,枪尖朝下,眼神锐利如鹰,便是与颜良齐名的文丑。
两人皆是袁绍的心腹猛将,此刻正昂首挺胸,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厅内众人,尽显武将的威严。
堂屋下首的座位,则按照身份高低依次排列:
左手边第一位,坐着一位留着短须、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正是冀州牧韩馥。
韩馥本是袁家故吏,早年曾受袁家提拔,如今袁绍来到冀州,他便将其奉为上宾,凡事皆以袁绍马首是瞻。,
此刻正微微前倾着身体,脸上带着恭顺的笑容,目光时不时看向袁绍,生怕自己有丝毫怠慢。
右手边第一位,坐着一个留着一缕山羊胡的文人,约莫四十多岁,身穿白色长衫,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是许攸。
许攸与袁绍自幼相识,乃是袁绍的绝对心腹,此刻正扇着扇子,眼神中满是得意,时不时与身旁的人低声交谈。
许攸下手的位置,坐着一个面容瘦削的文人,身穿灰色长衫,正是刚刚归顺袁绍的郭图,他此刻正低着头,偶尔附和许攸的话,显得十分谨慎。
而在韩馥下手的位置,坐着两位面色严肃的文人:
一位年纪稍长,约莫五十岁,身穿深蓝色长衫,目光沉稳;
另一位年纪稍轻,约莫四十岁,身穿深灰色长衫,眼神锐利。
这两人便是田丰与沮授,皆是冀州有名的谋士,此刻尚未正式归顺袁绍,只是受韩馥邀请前来赴宴,故而坐在末位,没有参与厅内的热闹。
如今的袁绍,虽尚未彻底取代韩馥入主冀州,但其麾下的文臣班底已初见雏形。
许攸、郭图为其出谋划策,颜良、文丑为其领兵作战,再加上韩馥的暗中支持,他在冀州的势力已经快超过韩馥这个主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探子快步走进会客厅,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地禀报道:
“启禀主公!您命陈琳撰写的讨贼檄文已在各地张贴完毕,河北各州郡、中原各郡县的百姓皆信以为真,
如今到处都是声讨刘度的声音,群情激愤,不少百姓甚至主动要求参军,愿随主公讨伐刘度!”
袁绍听到这话,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猛地一拍桌案,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好!刘景鸿!你当初在洛阳偷袭我,害我狼狈逃离,可曾想过今日的下场?
如今天下百姓皆骂你是国贼,诸侯联军也即将集结,我看你这次还能如何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