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晨光刚漫过街道两侧的屋檐,袁家府邸朱红色的大门前便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与车轮碾地声。
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缓缓停下,车身由上好的紫檀木打造,两侧镶着黄铜铆钉,车窗挂着绣有暗纹的青色锦帘。
连拉车的四匹骏马都披着银质的马饰,一看便知是权贵之物。
车帘被随行的侍从轻轻掀开,率先探出来的是一只握着乌木手杖的手,手杖顶端雕刻着精致的祥云纹,打磨得光滑发亮。
紧接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下马车,他身着一件深紫色的朝服,衣料是少见的蜀锦,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玉佩,虽已年迈,脊背却依旧挺直,精神抖擞得不像古稀之人。
只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老人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即便他抬手用锦帕擦拭,也难掩眉宇间的褶皱。
那褶皱里藏着的,不是岁月的平和,而是难以掩饰的焦躁与不平静。
这位老人,正是曾被刘度夺走司徒之位、改任司空的杨彪,也是刘度崛起路上第一个被打压的世家重臣。
杨彪站在马车旁,目光扫过袁家府邸那对一人多高的石狮子,狮子眼睛镶嵌着墨玉,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袁家在洛阳城盘踞多年的威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司空一职虽位列三公,听起来与司徒平级,可实权却天差地别。
司徒掌管民政,能直接接触到朝堂核心决策,而司空只管天下工事工程,看似权力范围广,实则多是琐碎事务。
可即便如此,司空一职的油水也着实不少。
大汉朝堂的所有建筑修缮、皇陵营建、城防加固,皆由司空管辖,无论是采购建材,还是雇佣工匠,每一个环节都能从中获利。
后世那些专营建筑的商人尚且能赚得盆满钵满,何况是手握决定权的司空?
这些日子,已有不少建材商、工匠头领私下拜访,送来的礼金堆满了杨府的偏院,可这些财富,却丝毫无法平息杨彪心中的不满。
真正让他寝食难安的,是刘度对世家的态度。
从打压自己调任司空,再到如今关押王允、查抄其家产,刘度的每一步,都像一把尖刀,直插世家的心脏。
杨彪攥紧了手中的手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抬头看向袁家府邸的牌匾,袁府二字字体苍劲有力,透着百年世家的底蕴。
杨家与袁家皆是四世三公,在朝堂上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只要两家能联手,再联合其他世家,未必不能与刘度抗衡。
他不再犹豫,迈步走到门房面前,声音虽带着几分年迈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快去通报你家太傅,就说司空杨彪到访,有要事与他商议,耽误了大事,你可担待不起。”
门房见杨彪身着三公朝服,气质不凡,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应道:
“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通报!”说罢,转身快步跑进府内,连鞋都差点跑掉。
杨彪站在门口等候,目光落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
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有穿着粗布衣衫匆匆赶路的百姓,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与袁家府邸的奢华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这些肮脏的底层贱民,他的眉头不由得一皱,仿佛看到屎一样恶心。
没过多久,一位穿着青色长衫的管家快步走出,对着杨彪躬身行礼:
“杨大人,我家太傅已在会客厅等候,请随小的来。”
杨彪点头,跟着管家走进袁府。刚踏入府门,一股淡淡的檀香便扑面而来,与外面街道的烟火气截然不同。
府内的路径由青石板铺就,两侧种着名贵的花木,修剪得整整齐齐;每隔几步便有一盏石灯,灯柱上雕刻着精美的花鸟图案;
不远处的池塘里,几只锦鲤在水中游动,池塘边还建有一座小巧的亭子,亭子四周挂着轻纱帘幔,透着雅致。
管家领着杨彪穿过一道又一道院门,每进一道院子,装潢便更奢华一分。
第二进院子里有一座假山,假山由太湖石堆砌而成,山下还有潺潺流水,水声潺潺,悦耳动听;
第三进院子里种满了牡丹,此时虽不是花期,却依旧能想象到花开时的盛况;
第四进院子里甚至建有一座小型的戏台,戏台的木质栏杆上雕刻着西厢记的场景,工艺精湛。
杨彪粗略估算,这袁家府邸至少占地四五亩,光是这几进院子,耗费的银两便足以让普通百姓活几辈子。
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羡慕,杨家的府邸比袁家还要大上几分,里面的装潢更是不输于此。
他自幼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早已习惯了世家的奢靡,只是今日心境不同,看着这一切,竟隐隐觉得有些刺眼。
管家将杨彪领进会客厅,便躬身退下。
会客厅宽敞明亮,屋顶悬挂着一盏水晶吊灯,由数百颗水晶串连而成,在晨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墙壁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皆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地面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厅内摆放着几张梨花木桌椅,桌椅上镶嵌着贝壳,拼成精美的图案。
袁隗早已坐在主位上等候,他比杨彪年长几岁,头发也更白些,却同样精神矍铄。见杨彪进来,他连忙起身,笑着说道:
“文先兄,许久不见,你身子依旧硬朗啊!快坐,来人,给杨大人上茶!”
杨彪坐下,目光扫过会客厅的装潢,心中暗忖:
袁家果然底蕴深厚,连会客厅的茶具都是汝窑出品,一杯茶的价值,便抵得上普通百姓一个月的口粮。
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凝重地说道:
“太傅,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叙旧,而是有关乎咱们世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得不与你商议。”
袁隗见杨彪神色严肃,也收起了笑容,示意侍从退下,厅内只剩下两人。
他缓缓说道:“文先兄但说无妨,如今刘度咄咄逼人,咱们确实该好好商议对策了。”
杨彪压下心中的杂念,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对着袁隗说道:
“太傅,刘度近日动作频频,不仅要查抄王允那老东西,隐隐似乎还要对我等下手,实在是不可不防啊!”